烏光散盡，眾人盡皆倒下。
那竹笠青年同老比爾一樣，規規矩矩地瑟縮在櫃台後麵，不敢多看場上一眼。
這是弱者在強者前必須維持的無奈。
但隻是放低姿態便可安然無恙，這難道不是一種智慧？一種利用卑微便能得到可貴安全的生存智慧。
起碼失去生命的人無法再繼續這個話題。
“好了，不自量力的東西沒了，終於可以好好談談了。”
有著蒼老聲音的黑袍人兜帽一掀，不出意外地露出一頭蒼白長發，但那白發掩映下的卻是一張一半是紅潤猶如嬰孩，另一半卻是形容枯槁的老人的臉龐。
奇詭可怕，如同那一片神秘的烏光。
“好手段。”
場上已經一塌糊塗，還能這般氣定神閑地誇讚的自然是酒館中唯一仍然保持著坐姿的銀發青年。
微微抬起手臂，枯瘦的手指虛點前方，黑袍人慢慢出聲道：“閣下可是大陸通緝榜上的新人銀發青年？”。
銀發青年微微一笑，道：“閣下既已認出，在下又何須多言？況且閣下無懼教廷、摩撒邪教等勢力，出手無情，卻留手於孤身一人的我……相待以禮，必有所求。難不成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是前輩所需要的？”
黑袍人道：“沒錯，老夫想與閣下談一筆交易。”
銀發青年道：“哦？”
黑袍人直直地看著銀發青年肩頭，道：“精靈，閣下的契約精靈，不知能否割愛？”不待銀發青年拒絕，黑袍人徑自從懷中摸出一隻晶瑩翠綠的玉瓶，道：“老夫用此物交換。”
銀發青年略略皺眉，道：“這是什麼？在玉瓶裏麵還能散發這麼濃鬱的生機。”
黑袍人摩挲著光潔的玉瓶，惋惜道：“此物一滴便可治百病，去萬毒，恢複生機，可說是當世不二良藥。”
銀發青年訝然：“莫非是傳說中的生命之泉？”
黑袍人一笑：“小友見聞廣博。”
“謝前輩誇讚。”
黑袍人道：“如此一來，我們的交易……”
銀發青年打斷對方說話：“但是前輩閱曆豐富，更應該知道，這個世上大部分的東西都可以交易，而一些真正珍貴的東西卻是無價的。”
黑袍人道：“無價？”
銀發青年微微笑道：“對，沒有價格，又怎麼交易？”
黑袍人冷笑：“因為珍貴，所以固守，卻不知反而會失去更重要的東西。”
銀發青年道：“哦？”
黑袍人語調轉冷，寒聲道：“交易取消，價碼換成你的性命。”
“那也得閣下掌握了我的性命後再說。”
話到盡頭。
烏光再起，勢若奔騰，如果說之前對付聖騎等人黑袍老者的攻擊有如貓戲老鼠，那這次出手便是獅子搏兔，急速而迅捷。
刹那之間，整個酒館便被烏光充滿。
瑟縮在櫃台之後的老比爾驚恐萬分，他可是親眼看見那個怪異的蛇人被烏光一掃就丟掉了性命，但他又不敢胡亂移動，唯一可做的便是更加努力的顫抖。
可惜顫抖並沒有博得任何同情，毫無征兆，老比爾身子一歪，有如被人抽去骨頭般癱軟在地。
“桀桀……在老夫這‘亡魂’下，普通人一瞬便倒，地階一個呼吸，你呢？能撐多久？”
烏光沉沉，薄霧輕籠漸至濃墨沉沉，在空中緩緩流轉。
猛地，一片璀璨紅芒炸開，被‘亡魂’遮掩住的頎長身形顯出，微微發顫的肩頭卻泄露了其人精疲力竭。
“垂死掙紮有用嗎？”
隨著黑袍人的枯指輕點，‘亡魂’如漩渦般急速彙向那銀發青年，隨著一聲輕噗，‘亡魂’連帶著對方一起消失於空中。
黑袍人臉上不喜反怒。
“該死！”
猛地一跺腳，黑袍人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於酒館之中。
小小的酒館歸於沉寂，唯有地上橫七豎八擺放的屍體證明著適才的爭鬥。
弱者的存在，連同著他們的生命，便在強者的揉捏下如掌中細沙般無意義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