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聽到幸福在歌唱(上)(1 / 3)

曾經有一個那樣的女人

不久他因悲鬱而患了癌症,他留下的遺言是:希望自己死後埋在她家對麵的山坡上,希望單位能破例保留他的撫恤金並轉在她名下……

“文革”前一年,一個農村少女,暗戀上了縣劇團的一名男演員。一次看他演出,在他卸妝後偷走了他的戲靴,這當然引起了非議,也使他大為惱火。她父親問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她說她愛上了他,今後非他不嫁,而她才16歲。

以後劇團再到附近演戲,她父親便捆了她的手腳,將她鎖進倉房不讓她出來。而她總能磨斷繩子,撬斷窗欞,又光著腳板跑出十幾公裏去看他演戲。她感動了她的一位嬸嬸,後者有次領著她去見他,央求他給她一張照片。他沒有照片,給了她一張用筆畫的拙劣的海報,簽上了他的名字。海報上麵是似他非他的二個著戲裝的男人。他二十六七歲,是縣劇團的“台柱子”。在他眼裏。她不過是一個情感有點兒偏執的小女孩兒。

後來就“文革”了。被打成反革命的他被抓起來遊鬥了。一次遊鬥到她那個村時,她發了瘋似的要救他,她衝入人群,與遊鬥者們廝打,咬傷了他們許多人的手。然而,她沒救成他,反而加重了他的罪,使他從此被關進了牛棚。一天夜裏,她偷偷地跑到縣裏去看他,但沒見著。看守的“造反派”頭頭當然不許他們相見,但是調戲她說,如果她肯把她的身子給他一次,他就能想辦法早點兒“解放”她所愛的人。她毫不猶豫,當夜就給了。不久她又去縣裏探望她愛的人,又將自己的身子給了“造反派”一次。而這一切,她愛的人一無所知。東窗事發,“醜聞”四播,她的父母比她更沒臉見人了。於是將她跨省遠嫁到安徽某農村,丈夫是個白癡。

十餘年轉眼就過去了。“文革”結束後,她所愛的人平了反,成了縣劇團團長。一次,他又率團到那個村去演出,村中有人將她的遭遇告訴了他。他聞言感到極度震驚,追問她的下落。然而她父母已死,嬸嬸也死了。村中人隻知道她早已遠嫁安徽,嫁給了一個白癡。他當時正要結婚,於是解除了婚約,劇團團長也不當了,十餘次下安徽,足跡遍布安徽全省農村,終於在同情者們的幫助下,尋訪到了她的下落。他親自開著一輛吉普車前去找她,要帶她走,要給她後半生幸福。而她得到婦聯方麵的預先通知,從家中躲出去了,不肯見他。他隻見著了她的傻丈夫。一個又老又傻的男人,和一對雙胞胎傻兒子。三個傻子靠她一個女人養活。家裏窮得可以想象。他還看見了一樣東西——他當年簽了名送給她的那張海報,用塑料薄膜罩在自製的粗陋的相框裏,掛在傾斜的土牆上。她一定希望有一個她認為配得上那海報的相框,卻分明是買不起。

他悵然地離開了她的家。半路上他的車陷在一個水坑裏,正巧有一個農婦背著柴從山上下來。他請她幫忙。那憔悴又黑瘦的農婦便默默用自己的柴墊他的車輪,那農婦便是當年愛他的少女。他當然是萬萬想不到也認不出她來的,而她卻知道眼前正是自己永愛不泯的男人,但是她一句話都沒說。她當時又能說什麼呢?看著他的車輪碾著她的柴轉出水坑,她隻不過重新收集起弄得又是泥又是水的柴,重新背起罷了。他覺得過意不去,給了她100元錢作為酬謝。那100元當然是她的生活非常需要的,但是她竟沒接。她默默對他鞠了一躬,背著柴捆,壓得腰彎下去,一步一蹣跚地走了……’他們之間這一段相見的情形,是記者分頭采訪了他們雙方才知道的。當地婦聯有意成全他們,表示要代為她辦理一切離婚手續。她說:“那我的兩個兒子怎麼辦?他們雖然傻,但是還沒傻到不要我這個娘的地步。我拋棄了他們,他們一定會終生悲傷的。”他給她寫信,表示願意為她的兩個兒子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和義務。她沒給他回信,通過當地婦聯轉告他——他才50來歲,重新組建一個幸福家庭還來得及。娶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對於他已不可能有愛可享。再被兩個並非是他的血脈的傻兒子拖累,他的後半生也將苦不堪言。這對他太不公平。他不忘她,她已知足了……

他便無奈了。不久他因悲鬱而患了癌症,他留下的遺言是:希望自己死後埋在她家對麵的山坡上,希望單位能破例保留他的撫恤金並轉在她名下……

(梁曉聲)

最深沉的愛情

約翰·克勞斯頓是英國的一位牧師,他的妻子比爾·瑪麗亞是一名護士。

1854年,38歲的約翰·克勞斯頓患了食道癌,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在一個微風吹拂的黃昏,克勞斯頓對陪自己散步的妻子說:“我曾經對你承諾要陪你白頭到老,請你原諒,現在我不能履行自己的諾言了。我有一個最後的心願,就是希望在告別塵世前,幫你找到一個善良的男人,讓他來替我完成愛的使命。”

瑪麗亞緊緊抓著克勞斯頓的手說:“我也對你承諾過,今生我的愛隻獻給你一個人,我寧願一個人孤獨,也不能背叛對你許下的諾言。”

“不!親愛的,如果我撇下你一個人在塵世上孤苦伶仃,我會很愧疚的。隻有你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上幸福地活著,我在另一個世界裏才會開心。你不記得了嗎?我們說過,愛,就是為了讓對方更幸福。這才是我們最應該遵守的諾言呀。”

當死神向克勞斯頓逼近時,他並不為自己的生命擔憂,而是為妻子今後的幸福著急。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的克勞斯頓,抓緊時間為實現自己人生中最後一個心願而努力。他印發了大量的傳單,傳單上寫著:我,約翰·勞斯頓,將不得不向這個我依戀的世界說再見,我知道對於我的妻子而言,這是不公平的。我說過要陪她白頭到老,可是我不能完成這個愛的使命了。希望有一位善良、懂得愛的男人來替我完成這個使命。因為我的妻子—一36歲的瑪麗亞是一位善良、美麗的護士,她是一個值得愛的女人。她的住址是亞馬雷思鎮教堂街9號。

無論瑪麗亞怎麼勸說,克勞斯頓都不為所動。他站在亞馬雷思鎮最繁華的街道上,將為妻子征婚的傳單一張弓長散發到路人手中……

然而,病魔並不給克勞斯頓實現他人生最後一個心願的時間,在彌留之際他叮囑妻子:“請人將傳單上的征婚內容刻在我的墓碑上……生前我不能找到一個接替我的人……死後我也要去找……”

克勞斯頓走了,瑪麗亞按照克勞斯頓的遺願,在他的墓碑上刻上:我,約翰·克勞斯頓,將不得不向這個我依戀的世界說再見。我知道對於我的妻子而言,這是不公平的。我說過要陪她白頭到老,可是我不能完成這個愛的使命了。希望有一位善良、懂得愛的男人來替我完成這個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