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說完,麵色也是愁容一片,倒叫徐明薇不解了,好笑道,“她周姨娘猖狂成甚樣,也是大哥哥家的糊塗事,怎地你先發起愁來?”
婉容扯了扯嘴角,淡聲道,“奴隻是想到了些舊事,也替大少奶奶心焦罷了。”
徐明薇溫聲道,“我素日知道你是個好的,也隻有你們這幾個屋裏的,把我的事情,全當成自己的愁苦。這樁子卻不用多思多想,午間我已經寫了信讓人捎去華瀛縣,隻問大哥哥是不是要在自家後院裏寵出一個香姨娘來?他看了自然會有處置,隻等著看便是。家裏我過會兒也要寫了信去,這會兒天色晚了,等明兒再讓回京的小廝捎帶了去,隻叫大嫂心裏也有個掂量,也顧著些自己後頭,別叫些個狐媚子給占了窩去。”
傅恒從裏間出來,聽見後頭這一句,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道,“你大哥哥那樣的為人,自是曉得分寸的,你們這些個婦人家,往常聽著風便是雨,也值得這般大驚小怪。”
徐明薇心想,男人又不是那般食愛為生的後宅婦人,自然不曉得其中緊要處,也曉得同他多說也是無益,當下也隻笑道,“別的也不打緊,隻是通個音信罷了。這會兒是要睡了,還是再叫廚房送些點心來?”
傅恒搖頭,說道,“不吃那些個了,一會兒倒走了困,沒得空睜眼。你不一樣,問問廚房有什麼備著的,多少再進一點,歇過了再睡罷?”
徐明薇見是如此,便說道,“也好。”
穆氏聽著話音,朝兩人點點頭便朝後頭廚房去了,一時送過酒釀丸子,徐明薇淺淺用了一盅,又去刷牙洗漱,才同傅恒撒了帳子歇下。
迷迷糊糊之際,倒聽見他呼吸聲如常,似是一直清醒未睡著的樣子。心下也奇,平常睡下這麼些時候,他是早睡熟了的,因而翻身來問,說道,“可是前頭碰上什麼為難的事兒了?”
傅恒心裏還丟不開日間黑炭說的父親被收了虎符一事,腦子裏隻亂糟糟的,隻理不出個頭緒來。這會兒聽見徐明薇帶了些困意的問聲,卻無意拿這事兒惹得她煩惱,當下隻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哄道,“沒事,你放心睡吧,有我在呢。”
徐明薇心裏是不信的,但想著男人好強,既不願說了,這事兒沒準也是自己沒得出力的,因此隻貼身靠在他懷裏,輕輕說了一句,“你也有我們娘仨哩。”
傅恒聞言一個怔楞,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可不是娘仨兒,肚子裏還藏著一個哩。一時心裏也覺著壯實起來,倒不似之前全無章法,隻顧茫然了。
徐明薇困得快點頭睡著了,恍惚間似聽見他哽咽了一聲,又似什麼都沒有說,第二天早上起來,床鋪卻空了。問了當值的碧桃,才曉得傅恒一大早已經去了前頭,心想大概也是無事了,便趁著日頭好,叫丫頭們搬動了桌椅,到院子當中用早飯。
且說那周姨娘,昨晚好不容易到了縣衙,也是在家猖狂慣了,想著不過是爺的妹妹,出嫁了畢竟又是隔了一層,便未曾將徐明薇放在心上,隻一味地耍著威風,竟不想這傅家大奶奶如此做派,連著上門的客也是不顧了,連著麵兒都不讓見,後頭也隻打發了個笨頭笨腦的小丫頭來問,如何叫這周姨娘心裏不惱火。
當下隻使了個眼色給貼身丫頭藍兒,半真半假地將自己在家如何受徐明柏重視給說了一通,心想著這回總該體麵待了她。哪想這一晚上全無動靜不說,到第二日早上,連個婆子都不曾打發來見。周姨娘到底沉不住氣,便同屋裏伺候的婆子說要見妹妹,順便替大爺傳個口信。
那婆子心裏冷笑一聲,真是狐狸聞不著自個兒身上的騷,甚麼貨色,也敢張口就稱呼妹妹!好大的臉兒。那婆子早得了主院裏的意思,當下也隻好聲好氣地應了,全不理會她,自去外頭做了一通夥計,隻捱過了半個多時辰,才慢慢悠悠地往姨娘院子裏找櫻桃去了。
姚嵐和璃虹那處消息也傳遞得快,知道家裏來了這麼一尊佛,肚裏還不知道怎麼發笑呢,連著抹牌也不去了,隻坐在自己屋裏等,防著櫻桃一時來叫她們,反而錯過了。
櫻桃得了婆子的通傳,讓小川齊齊整整地打扮了一番,梳的是眼下最時新的飛天髻,身上手上掛的戴的也不多,隻一副徐明薇賞她的東珠頭麵,卻不是外頭市麵上尋常能買著的大路貨,顆顆都有小指甲蓋一半那麼大,生得又是一式的圓潤,看著又年輕,又端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