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搖搖頭,握住他的手淡笑道,“國與家,大能者護國,小能者護家,國雖大,無家卻無國,你能把我們記在心裏,已經很好了。”
傅恒卻不覺著有多安慰,心裏到底還是有一道幽聲,無國,又哪來的家呢?
見傅恒如此,徐明薇倒不好再顯出憂色,免得重了他的負擔,隻說道,“就像你說的,天高皇帝遠,京裏管不著咱們這處,咱們也往回夠不著胳膊,想得再多,也不過是空想,什麼都做不了罷了。倒不如什麼都不想,隻往最壞的結果去籌備了,能躲多遠,便躲多遠吧。”
傅恒點頭應道,“嗯,我也是這個意思。前頭已經同大哥和二哥打過招呼,讓他們哪個便宜便往南找人買了船。往常他們是替你張羅南洋貨張羅慣了的,說買船也無人肯疑心,隻當他們是投錢買了賣貨罷了,比咱們動手沒那麼紮眼些。”
徐明薇到這時才覺著傅恒已經是個家裏頂梁的男人了,自己這時才後知後覺,而他和徐明柏幾個早就悄悄謀劃起了後路。又想起前頭他說的那句讀書無用自身的話,也替他難過,一時忍不住開口說道,“要不是為著我和嬌嬌,前頭就算是有刀山,你也便去了。說到底,還是我們拖累了你。”
傅恒愕然,急聲道,“這又是哪裏來的話,沒有你們,也還有爹娘啊。男兒大丈夫,連一家老小都無庇護之力,也妄為人。”
如此一番說開,兩人心結漸漸也解了,一個不再自厭自憎,一個不再有如驚弓之鳥,惶惶不知去路,終靜下心來過起白水日子,一麵豎著耳朵聽了京城的消息罷了。
說來也是諷刺,就在傅恒和徐明薇揣測京城的刀光劍影時,徐明茉還流連於平陸縣鄉紳太太們的阿諛奉承,隻樂不思蜀,竟有兩日還是在外頭歇了的。徐明薇沒那麼多精神管照她,再來又是在徐家借住著,門上的往來也不比在家裏熟知些。等到七月底事情爆出來時,徐明茉肚子裏竟已經有了快一個月的身孕,若不是婉容之前納悶了一句,說有好些天沒見著二小姐出門了,她這肚子還不知要瞞到什麼時候去。
被棄女未嫁先孕,還是在自己這兒出的差錯,徐明薇隻恨不得把徐明茉的腦袋打開來看看,裏頭裝的到底是些什麼東西!都已經是嫁過人的人了,難道連玩親嘴會玩出孩子來都不曉得嗎?竟能被男人這般哄騙上手,不曾許了婚嫁,便隨意給了身子,若是在現代,她愛睡幾個男人便睡幾個男人,誰也管不著,全憑她自己樂意。可這兒不同啊,一步走錯,步步皆錯!稍有不慎,名聲還是次要的,性命都隻怕不保。
偏偏徐明茉嘴巴還咬得死緊,連孩子父親是誰都不肯說,憑徐明薇口水說幹了,房師傅好話也說盡了,她隻低著頭看織錦薄被上的花紋樣式,一點反應都無罷了。
勸過幾回,徐明薇也漸漸死了心,同徐明茉最後通牒道,“眼下都到了這樣田地,我也不瞞你,你來的頭一天,我便從我娘的信裏曉得你是怎麼來的,父兄容不得,親友不相認,若不是四嬸嬸跪在我娘跟前苦苦哀求了,我娘也舍不得送了你來紮我的眼。”
徐明薇話都還沒說完,徐明茉總算有了些反應,回過頭來隻死死地盯著了她,一雙眸子幾乎能冒出火來,滿是滔天的恨意,冷聲道,“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和你娘,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隻要能把人踩在腳底下死死地碾碎了,心裏就舒坦是不是?我徐明茉雖然是落魄了,卻也不用你假好心,快收起你這副惡心嘴臉,看著就教人反胃!”
徐明薇不怒反笑,說道,“我也沒強留了你啊,你自己有腳有手的,想不看我這嘴臉還不容易?門就在那兒,自己出去了就是了。”
徐明茉一張臉氣得通紅,“你!”
徐明薇彎了眉眼看她,問道,“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