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先是搖頭,後又點頭,說道,“你二姐姐真是和你一家子出來的?怎地連你半點本事都沒學到?”
徐明薇連忙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好在兩人說的是悄悄話,不然這句要是被徐明茉給聽見了,還不知道要生出一番什麼事情來。
等他們都坐定,又等了一會兒,壽宴的主角才姍姍來遲,一時眾星拱月般進來了,周屬官吏和家眷無有不上前奉承的。
徐明薇和傅恒相看一眼,隻做個樣子起了身朝知州大人和知州夫人拱手做禮,並未上前去湊這個沒趣。也難為那知州大人在同眾人說話的同時,還能往傅恒這一桌上看了幾眼,扭頭不知道又和知州夫人說了些什麼,惹得後者也探頸來看,將徐明薇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好一番打量,末了,眼神頗為輕蔑地轉了開。
這幾乎已經是當著眾人的麵言明了傅恒一家子不受歡迎了。徐明薇原本還帶著些客氣的笑容,這會兒也收了顏色,麵上隻剩一片淡漠疏離,投向知州夫人的眼神滿是嘲諷。
徐明薇今天完全不必來,不過是想著知州本來就已經看傅恒不順眼了,他夫人壽誕之際,又送了請帖來,她身為一個賢內助,這個時候總不能拖了男人的後腿。但從今天進門開始,知州府上下待他們的態度和眼色,徐明薇心裏已然明白對方是個什麼意思。果然是宴無好宴,隻故意招了他們來羞辱而已。
殺人不過頭點地,文人傾軋起來,果然更顯卑劣險惡,折殺人與無形罷了。
如果傅恒身邊不曾有個段雲平,徐明薇也不是個穿越人士,兩人都隻被氏族榮耀死死捆綁住,那麼知州大人和知州夫人今天費心安排的一場戲,足以將兩人踐踏過幾百遍。
隻可惜,世事沒有如果。
知州夫人見徐明薇還敢冷了臉色同她對視,那一副冰冷高傲的模樣,簡直就像一根刺,深深紮在她眼裏,讓人恨不得能當場除之為快。她忍著沒當場發作,緊抿了唇跟著丈夫陸離一同入了座。
底下眾人瞧見了先前那一幕也隻當不知道,心裏倒暗暗有些感慨。有好奇這新來的平陸縣令不知道是怎麼得罪了知州大人的,竟將人得罪得這般徹底,當著人都不給臉麵;也有知情的暗歎時運真是玄妙,論出身,一個是將門探花郎,一個是徐閣老之孫,陰山賀蘭氏的支脈後人,在座的就算全部加起來,也抵不過傅家和徐家的一半吧?此刻也不得不忍了區區四品官的慢怠,真是叫人嗟歎。
說到底,還是黨派傾軋,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路都是自己選的,怨不得人罷了。
秦王當時日子多風光?現在又如何?邸報大家都有在看,這天啟,風向又要變了哩!
席上眾人雖也有暗自同情傅恒一行人的,但誰也沒那般傻,在這節骨眼上觸上峰的黴頭,彼此心照不宣地避了嫌。因此廳中雖然觥籌交錯,起坐喧嘩聲不斷,但這熱鬧也隻是別人的,生生地在傅家和汪家這兩桌中間隔了個斷,隻襯出他們的冷清來。
傅恒也不理會,無人勸酒便自斟自飲,放在桌底下的手悄悄捏了捏徐明薇的,見她回轉過來,隻淡笑一聲,說道,“委屈你們了。”
徐明薇也朝他笑笑,回道,“你不覺得委屈,我又怎麼會覺著委屈?隻是京中局勢如今有這般明顯了麼?隔著千裏,雞犬都敢同虎狼吠叫了?”
傅恒被她後頭一句逗得笑了,說道,“到了眼下這般境地,還是你對我有信心,我若是虎狼,你又是什麼?豈不是個母老虎?”
徐明薇並不以為意,淡笑道,“母老虎便母老虎,總比老母雞來得好聽。”
說著,她眼神往主位上飄了飄。婉容和婉柔聽得真切,一時也忍不住笑了。徐明茉嘴角扯了扯,也替自己滿上一杯,還沒入口呢,就被一旁守著的碧桃給搶了下來,嚴防死守道,“二小姐可不興飲酒的,出門的時候大山哥還特地囑咐了,不能教你沾上半分,回頭他要拿奴問罪,奴可擔不起。”
自從碧桃上次讓了嫁衣給她,唯一能讓徐明茉聽得幾句話進去的人便是碧桃了。因此就算心裏不高興,徐明茉也隻不滿地哼了一聲,並未同碧桃計較,隻另外倒了果子露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