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得了婉柔報信,這會子衝進門來,但見屋裏一大兩小都好好地坐著喝湯,大的這個終於不似昨天那樣血色全無,而小的兩個則乖乖地係著口水巾子,也不用人喂,自己反手握了勺子像模像樣地往碗裏撈東西,隻是撒的多,入口的少罷了。
傅恒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唯陣陣陌生暖意悄悄暗生,說不出的歡喜。
“好些了沒有?”傅恒無端端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吞咽了下,才緊著喉嚨問道。
徐明薇還沒開口,一旁嬌嬌見了親爹,便要蹬著小短腿從凳子上下來,她連忙把人按住,搖頭道,“嬌嬌忘記娘和你怎麼說的了?吃飯的時候要專心,吃完了才準做別的事情。”
嬌嬌癟癟嘴,求救似地看了一眼傅恒,見親爹隻盯著親娘看,根本不理會自己,竟跟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又挪著小屁股在凳子上坐好了。
徐明薇險些沒繃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表揚了幾句,安撫好了,才同傅恒說道,“我也想到這一暈,竟暈了一天一夜,可叫你們擔驚受怕了。剛剛才醒來,還以為自己是不在了,恍惚了半天,還是嬌嬌這孩子察覺到我醒了。想來人都說母子連心,果真是有幾分道理的。”
傅恒聽著心裏一抽,不放心道,“我叫冬子再去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徐明薇本想說昨天才請過大夫,實沒必要。轉念又想,看看也好,求個安心,便點了點頭。
“說到底還是你受的傷嚴重些,大夫看過了怎麼說?天氣這般熱,你還是別到前頭去了,在家裏好生養幾天先。”
傅恒搖頭笑道,“都是些皮外傷,已經用過藥了,不礙事。陸離行事雖然混賬,萬死不足惜,但好歹是個知州,好些事情不經了我的手,也沒法子同上頭交代。”
徐明薇聽他的意思,倒像是全沒事了,好奇道,“陸家的事如何了結?齊王那邊……不要緊?”
一說到這個,傅恒麵色又沉了下來,冷聲道,“如今是奈何不得他,但日子也不遠了。”
至於陸離竟是得了應家授意,想要拿了她去討好了齊王的這點齷蹉,傅恒實在不願說與徐明薇聽了。身為王室,竟暗中垂涎臣子妻室,暗中授意門人做出這等醜事,若是有朝一日真叫他如了願。那天下蒼生,還有何企盼?舉目四顧,不過塗炭而已。
一想到應家,傅恒簡直跟吞了個蒼蠅一般惡心。
他自認為同小郡王少時相伴,後頭雖因著傅寧慧的婚事,以及政見陣營不同,才漸漸淡了來往,也算是有過君子情誼。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齊王書房裏掛的那副徐明薇畫像竟是應子肖親手奉上的!這回要不是尚有應子肖之妻,徐明薇之友楊瑾希善意未泯,暗中往傅家傳遞了消息,隻怕昨天在他們命懸一刻的時候,段雲平也沒辦法及時趕到救人了。
這件事情,傅恒在徐明薇昏迷的時候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還是打定了主意,就讓她以為是自己拖延時間的法子生了效,然後把事情的真相永遠埋在自己心底,永世再不提及。
徐明薇不知他這會兒心裏所思,又問道,“如今州府裏主事的又是誰?知州府裏的可處置了?”
傅恒搖頭道,“一時還沒個定論,原本還有平清縣的想拿了我論罪,好在有雲平頂著。如今看著亂象,倒像是秉著誰聲大誰做主,不論揪了哪兒的理,在朝廷發下公文前,州府裏雲平還是能說了算的。”
“至於陸家的,陸離一死,當天夜裏便遭了賊,陸應氏起夜驚了盜賊,教人亂刀砍死了,屍首都是仵作撿了拚湊起來的,這會兒還停在義莊裏,等著他家下人往本家送了口信,再行發喪。陸家經此一亂,錢財半失,群奴無主,便有膽大的卷了金銀細軟連夜逃了,身契都不見。還有件奇事,這一夜天亮,不僅家中錢財失了,奴仆逃了,連著陸應氏所出的一子一女也不見了蹤影,果真是天理迢迢,報應不爽。”
徐明薇心想怎會這麼巧,人才死,做賊的就當夜摸上了門?她忍著沒說,隻奇怪道,“兩個大活人,怎會忽然不見了?”
傅恒說道,“一個九歲,一個七歲,哪有膽子自己出走,卻是最好賣的年紀哩。”
他不意多說這底下的齷齪事,搖頭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