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雙方實力對比來看,女真人沒有一絲一毫勝利的希望:金人控製的總人口(加上已經被征服的遼國)不會超過五百萬,而北宋人口為一個億,雙方實力對比為1:20;就軍隊數量而言,金人即使動員了全部族人男子,也不會超過二十萬人,而北宋可以動員的軍隊在百萬以上,雙方實力對比為1:5;就軍事裝備而言,金人隻有騎兵、馬刀,北宋卻已經裝備了神臂弓等遠程武器,防護的鎧甲也為金人所無,雙方實力對比為1:∞;就經濟實力而言,金人連最基本的稅收體係都沒有,戰爭給養完全靠搶一天算一天,而北宋王朝每年的財政收入早在神宗年間就超過了四千萬緡錢,雙方實力對比為0:∞。

曆史跟我們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如此經濟軍事實力對比,北宋不但輸了,而且輸得很慘、輸掉了老本。

為什麼?

戰爭背後的邏輯是經濟,這個道理是沒錯的。但是,要加上一個前提,人要有最基本的羞恥感、最基本的道德、最基本的正義精神,如果所有人為金錢都可以無所不用其極,那麼,這個社會就等於毫無契約。既然所有人都毫無保障,那麼,所有人就都可以隨時背叛這個社會、背叛這個帝國。

一個月內,金人連下朔、武、代、忻四州,北宋雄兵百萬,居然無法組織一次有效抵抗,金兵北渡黃河的時候,十萬宋兵把守渡口,在金兵敲了一夜戰鼓後居然又跑得一個不剩!渡河之後,完顏粘罕仰天長歎:宋兵隻需有數百人把守渡口,我安能度過此劫!

再一個月,宣和八年正月初六,金人就已經兵臨宋京汴梁城!後人慨歎北宋無能:以堂堂上國之邦,禁軍、廂軍數十萬,居然沒有人向北放一支箭、抓住一個俘虜,眼睜睜看著金人兵臨邊境、坐以待斃(以堂堂大邦,中外之兵數十萬,曾不能北向發一矢、獲一胡,端坐都城,束手就斃)!

蒼天造就這個“夷狄中至賤者”仿佛就是為了懲罰中原人口的毫不知恥。一個隻為利益存在的社會,所有人考量的必定也是利益,如此,帝國怎麼會有能力麵對真正的危機!所以,孟子才說:上下交相逐利,國亡!

古人誠不欺我也!

金錢不雪靖康恥

金人兵臨城下,宋徽宗隻得把兒子拉出來頂缸,強行禪位給太子趙桓。

趙桓,即宋欽宗,這位北宋末代皇帝的登基大典堪稱中國曆史上的奇跡:麵對萬人垂涎的帝位,宋徽宗以殺頭威脅趙桓,趙桓躺在地上打滾,就是不肯當皇帝;無奈之下,宋徽宗隻得派宦官將其打暈,才給趙桓披上黃袍,完成登基大典。

也難怪趙桓不肯當皇帝,剛剛完成登基大典,宋欽宗還沒從昏迷中蘇醒,太上皇宋徽宗就抽調京城最精銳的常捷軍保護他連夜逃竄了——有這種隻顧自己逃命的皇帝,又怎能指望其他人為江山社稷流血,哪怕是萬裏江山的繼承者、是他的兒子!

不過,我們還是要說,汴梁保衛戰是北宋王朝第一次有組織的抵抗,也是擊潰金人的最佳時機。當時,汴京內有李綱、外有種師道,勤王之兵約計二十萬人;金人一路南侵,沒有建立任何根據地,完全是一支流寇。

天寒地凍、師老於堅城之下,一旦斷其退路,勝負不戰可知!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宋欽宗不顧李綱等人反對,居然再次對金人提出了“金錢換和平”的倡議。

金人當然很歡迎這種倡議,而且,提出了極為無恥的開價:要想讓金國退兵,宋廷必須繳納黃金五百萬兩、白銀五千萬兩,牛馬驢騾一萬匹、絲絹百萬匹。與宋欽宗相比,金人的腦子還是清醒的,沒有被唾手可得的財富迷昏了頭腦,攻城戰被李綱打退之後,金人擔心全軍覆滅,就一溜煙撤退了。

上天並非沒有給北宋王朝機會,從金人撤兵到第二次包圍汴梁中間有八個月時間,從後來北宋王朝賠款的財力來看,足以完成所有戰備,甚至完全有可能訓練一支精銳的軍隊。

八個月中,北宋王朝又在幹什麼呢?

答:黨爭。不僅是原來的新舊之爭,還增添了欽宗、徽宗之間的鬥爭。雙方從宋神宗年間翻起,把上百年來新舊黨爭的所有老底子倒是翻了個幹幹淨淨。

——宋徽宗南逃至東南沿海後,居然堂而皇之地以“太上皇帝聖旨”頒行命令,扣住東南地區運往東京汴梁的戰略物資,禁止東南各路派兵勤王。

——宋欽宗則針鋒相對、親自上陣,指責蔡京一黨“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即位之初就把蔡京出貶衡州,蔡京則死於貶官途中。蔡京雖然混蛋,卻曾數度為相,是當時惟一能總攬全局的人,也是他力主救遼抗金、啟用李綱。隨著蔡京一黨被罷免,就連第一次汴京保衛戰的組織者李綱也被安上“專主戰議,喪師費財”的罪名,被發配到揚州去了——既然是蔡京提拔了李綱,那就一定是蔡京一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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