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也是政協會議期間,與張賢亮曾同在寧夏共事的華僑出版社社長金宏達博士請幾個作家吃飯,這樣我們與金社長和他的夫人,新聞出版署的骨幹與兒童文學作家、評論家,被稱為出版界美女之一的於青得以結識。並從他們那裏得知了平穀縣(現為平穀區)黃鬆峪鄉刁窩村的事兒。
其實事情應該從更早說起,有一次張抗抗約我與芳同去一次懷柔山區,說是那裏有許多畫家安了家,至少是建立了他們的別墅。我們去了,果然奇峰異水,環境極佳。有一位電影藝術家在山洞裏修建新居,也非常浪漫,被稱為新時代的座山雕。懷柔的水涼,那裏是養紅鱒魚的一個寶地。最有趣的是,遠在德國的伯爾基金會,竟然在懷柔山區購置了一處老舊的房屋,掛上了“伯爾草堂”的牌子,與我居住過的朗根布魯赫的伯爾別墅遙遙相對。
我沒有想過我也可以在那裏搞一個住所。原因之一是,那裏的民房相當破舊。第二點是那裏其實離北京市區一點也不遠,但道路不是最好,繞來繞去,給你一個進入深山老林的感覺。
也是由於老金與於青的熱情友好,我們應他們之邀先是到雕窩我就不信這裏的地名會是刁窩,我主觀認定是人們討厭雕字不好寫亂簡化成了刁他們的住所玩了兩次,爬山,逛水(黃鬆峪水庫),享受清潔的空氣與清涼。欣賞平穀的口音,把第一聲發成第二聲,把第二聲換成第一聲。看滿山的柿子、山楂、板栗、梨、杏與花椒。尤其是欣賞那裏的石與土山峰,既有奇石峭壁,也有鬱鬱蔥蔥。那裏的山不論哪一塊都是李可染畫出來的。
很可能我還受了作協唐達成患上了癌症這一事件的觸動。當唐達成的夫人馬中行說到“好人活不長”的時候,真是讓人難過呀。難道我們的生活就容不下一個比較善良也比較軟弱的人嗎?我想起了《李光耀回憶錄》裏說的話,他說到中國的一些人物都極其“強悍”。我缺的也正好是強悍。我畢竟還有幾分豁達和開闊,九命七羊,東方不亮西方亮,這邊絕緣了那邊閃光說不定還鳴雷呢。我的速度與廣度也幫助我占據了主動,多數情況下,那些盯住我找茬子的人,根本夠不著鄙人,比如追一輛車或一匹馬,連吃車揚起的或馬踏起的塵土都甭想,我早把他們甩到二千公裏以外去啦。
回憶一九八零年代以來的寫作,是有麵過寬,戰線過長,不夠精雕細刻的地方。原因是:一,自己的偏於急躁的個性。二,五行山下壓了二十多年,如今一旦釋放。三,要說的話、有感觸的事實在太多。四,如前所述,有一種莫失良機的緊迫感。人生能說多少話?誰知道啥時候又封凍起來呢?
最後一個原因,是說有心懷惡意的人伺機而動,有頭腦簡單的人不理解王某,例如連續三篇創新之作就足以嚇壞一批怒壞一批忙(於批判)壞一批。那麼我必須第四篇給你一篇古典,再加一篇慎重,一篇高頭講章,一篇高屋建瓴,一篇勢如破竹,一篇白描。問君能有幾多招?你跟得上嗎?你夠得著嗎?你看得過來嗎?在下的作品是有(忽)土有(忽)洋,有(忽)簡有(忽)繁,有(忽)正有(忽)奇,有(忽)進有(忽)退,有(忽)笑有(忽)哭,有老實有調皮……人民大學一位老師在某個時間段曾經領命批王某的,後來卻隻能敬謝不敏,他的結論是王某不好批。報告文學作家理由半玩笑地說過一次,說我的寫作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有點麻雀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