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才女:自是花中第一流
李清照出生於官宦人家。父親李格非是濟南曆下人,進士出身,官至提點刑獄、禮部員外郎。母親是狀元王拱宸的孫女,很有文學修養。這樣的出身,讓她視界開闊,氣質高貴。而文學藝術的熏陶,又讓她能更深切地感知生活,體驗美感。
李清照早年就寫下很多著名詩詞,如兩首《如夢令》: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又如較少見的《鷓鴣天?桂花》: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隻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應羞,畫闌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十六七歲時,李清照已經情思萌動。而此時的趙明誠正在朝庭太學裏讀書,他也讀了李清照的華美篇章,驚豔之餘,砰然心動。
趙明誠出於官宦富貴之家,也是書香門第。父親是吏部侍郎趙挺之,後來官至宰相。趙明誠從小就喜歡舞文弄墨,尤其喜歡收藏古代金石。
然而,趙明誠父親是新黨的中堅人物,而李清照的父親卻出自舊黨蘇軾門下。北宋後期新舊黨爭水火不容,父輩的隔閡可是不小的檻。兩人的具體戀愛經過盡管不得而知,但以“檻”而論,大抵是相當浪漫的。
李清照十八歲時,與大她三歲的趙明誠在汴京成婚。兩人既是夫妻,也是知己。
新婚後不久,在那個盛夏的夜晚,雨水洗盡暑熱,李清照剛彈過瑤琴,又對鏡上了層薄薄的晚妝。絳紅薄綃的透明睡衣朦朦朧朧,雪白肌膚綽約隱現,醉人的幽香陣陣襲來。李清照一聲輕笑,輕啟朱唇:“郎君,今晚的竹席可真涼啊。”此事見於《醜奴兒?晚來一陣風兼雨》:
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炎光。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
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
情方好:買得一枝春欲放
夫婦兩人雖是貴家子弟,但因家族財力並不雄厚,平素貧儉。在太學讀書的趙明誠,在初一、十五告假回家與妻子團聚時,常先到當鋪典質幾件衣物,換來五六百錢,然後一起去汴梁熱鬧而有名的大相國寺逛文物市場。這裏彙聚了不少古今名人的金石碑刻字畫,夫妻二人精心選購,回家後仔細把玩。兩人沉迷其中,就像兩個大孩子一起玩“過家家”。
等到趙明誠步入仕途後,雖然有了獨立的經濟來源,但夫婦二人仍然過著非常儉樸的生活,且立下了遍收天下古文奇字的誌願。趙家藏書雖然相當豐富,可對兩人來說卻遠遠不夠。於是他們通過親友故舊,想方設法把朝廷館閣收藏的罕見珍本秘籍借來“盡力傳寫,浸覺有味,不能自已”。遇有名人書畫,三代奇器,更不惜“脫衣市易”。然而,他們的財力畢竟有限。
一天,有人拿來南唐著名畫家徐熙的一幅《牡丹圖》,向夫妻倆兜售,要價二十萬。趙明誠的俸祿每月才一萬多,二十萬錢對他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數字。夫妻兩人將這幅畫留置家中欣賞了兩個晚上,萬般不舍,可最終還是無奈地歸還賣主。為這件事情,兩人在家相對感歎了數日。
兩人還有一樁近乎遊戲的雅事,就是“賭書潑茶”。每次飯後,兩人都到屋裏一起烹茶,用比賽的方式決定誰先飲茶。一人問某典故出自哪本書,對方答中則先喝。可是,贏者往往因為太過開心,反而將茶水灑了一身,茶香四溢。
李清照曾作《減字木蘭花》,此詞可謂夫妻幸福生活的縮影: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麵不如花麵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新婚不久後,趙明誠遠遊求學,李清照相思情切,寫下《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那年重陽,丈夫在外作官,李清照寄上《醉花陰》: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趙明誠收到這首詞後,先為情所感,後更為詞的藝術力所激,閉門謝客,廢寢忘食三日三夜,寫出五十闕詞。他把李清照的這首詞也雜入其間,請友人陸德夫品評,陸德夫把玩再三,說:“隻三句絕佳。”趙明誠問是哪三句,陸德夫答:“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趙明誠遂自歎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