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遊 一枕淒涼眠不得(1 / 1)

那個小女子,隻是一個驛長之女,有著燦爛的青春,野菊花一般熱烈美好恣意盛開。偶爾傷春悲秋,在牆壁上提了一首詩:

玉階蟋蟀弄清夜,金井梧桐辭故枝。

一枕淒涼眠不得,挑燈起作感秋詩。

多情的陸遊一次夜宿驛棧,在客舍壁上見到這首題詩,陸遊便問店主何人作此詩,客棧小二說是驛卒女兒作。陸遊見這個女子有如此才情,便上門提親,後納為妾。

她情願與否,沒有片言記載,一個大人要一個驛長的女兒做侍妾,是太平常的事情了,人們根本就懶得提起,這個侍妾從驛站跟著陸遊去上任,每天伺候他的飲食起居,當然,最重要的是做伺候他的居。有些官員沒有資格或者不方便帶妻子赴任,生理方麵的問題怎麼解決呢,就會帶一個小妾,這樣說雖然直白,卻是大實話,趙明誠和李清照那麼好的感情,也曾經帶著侍妾赴任,蘇軾也帶,陸遊自然也帶,文人的侍妾還有一個功能——做紅顏知己。他們熱衷那些能詩詞的女孩子,陸遊的王氏女就是一個。

這個小女子也是陸遊的紅顏知己,一度視她為婉兒第二;兩人經常花錢月下,銜觴賦詩。

陸遊妻子王氏好妒,容不下忍不了他們兩人的輕歌曼舞,詩詞相和,僅僅半年時間,便將她逐去。臨別時,女子作了一首詞,《全宋詞》收錄了這個侍妾作的《生查子》:

隻知眉上愁,不識愁來路。窗外有芭蕉,陣陣黃昏雨。

曉起理殘妝,整頓教愁去。不合畫春山,依舊留愁住。

小令清雅哀婉,女孩子的才情可見一斑。一個渴望愛和溫柔的女子,獨自憑窗落淚,聽雨打芭蕉,黯然對鏡長歎,那麼美的青春年華,滿腔的情思,都化作一抹相思淚。陸遊,要了她,又不愛她,隻好整日裏獨守空房。

她的結局和唐婉一樣悲涼,唐婉抑鬱而死,驛站王氏女,後來被陸遊續娶的妻子驅趕出家門,無所依附,最後又回到娘家,在思念和悲涼中度過餘生,老死驛站。

陸遊在母親的霸道下,不能保護愛人;在妻子凶悍時,他依然選擇敗退。

拋開門第身份不說,她們都是文雅細膩多情的女子,卻生生將自己的人生融化進大詩人人生畫卷中模糊的背景。他隻是路過她們的愛情,她們卻搭上了一生,唐婉後嫁的趙士程對她很好,王氏小妾也完全有機會再尋幸福,隻是,她們都放棄了,一個鬱鬱而終,一個老死驛站。結局都太荒涼,以至於讓人失去了同情。

女人的一生會經過無數的人,有些人是用來生活的,有些人是用來成長的,有些人呢,隻是用來懷念的。王氏女和唐婉,都顛倒了這個法則,當男人路過她們的愛情,花叢恣意,癡情的女人便允許他們順便帶走了自己的生命。她們的錯就錯在把一輩子的思念傾注到他身上,希冀他是那個可以陪自己一輩子,愛自己一輩子,值得自己相思一輩子的人,所以,便有了這一幕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