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碧絲真實地出現在我麵前了,她的表情淡淡的,我以為那正是她強烈關心的一種反表現形式,於是我痛哭了也痛說了,並且毫不設防。
我傷痕滿是的雙手沒有被王碧絲柔情地關愛憐惜地輕輕握住,她笑了,笑聲非常冷漠,而笑容的成分也很複雜,照一般做法,根據量決定質,她的笑應該叫做嘲笑,然後如果將她的話也用同樣的方法來界定的話,那麼就應該是殘酷和輕鬆這兩個詞還是非常恰當的。
王碧絲此刻在量上非常慷慨,配合著最最嘲笑的表情,用最殘酷最輕鬆的話,她不斷地向我重複著說:“我呀,從來就不知道讓人家甩了,是什麼滋味!我倒是想知道,但可惜呀,就是沒有人肯甩我,嘻嘻——哈哈哈!都是我甩人家,當然我心裏那也難受,不過我從來沒有掉過一滴淚,都是別人為我流淚。你倒是好機會不少,可是一個也沒抓住,那還不如沒有機會的好。”她將這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我心裏都要流一次血,而不是淚。王碧絲有種和人不一樣的愛好,那就是她有種特殊的功能,能嗅到我心靈上的血的味道,她喜歡這種血腥味,她象那些食肉的獸類一樣,在嗅到我心靈上的血的味道後,滿足快活極了。於是她在開心中,非常善良地心疼我,“你不了解我這個人,我這個人非常心軟,從來不興災樂禍的,我真是太為你感到難過了……嘻嘻,嗬,這天可真好,下過了雨,空氣那麼清新,你沒到十梅庵看看花去?昨天我去了,真漂亮,俺孩子也那麼高興,這日子真是歡喜死人了!”我在剛一見到瘦瘦的王碧絲曾頓生無比的憐惜,她的體重又減下去好多,我知道她一定是又受了婆婆的好些委屈和丈夫的好些打罵,所以剛一見麵的那一刻,我甚至在心裏暗想,天下女人都是一樣的命苦呀,同時眼淚就湧滿了眼眶。有次,我們吃飯時,她讓我看她胳膊和頭上的傷,還有她丈夫用老拳給她砸青的臉,現在那顆在戰役中不幸被擊落的門牙齒洞已被修補填充。那個瘦得塌陷進去的臉腮曾劃出一個玲瓏可憐的線條,向我表示著可親可愛可憐,但此時那個模糊的線條才終於讓我審視出來它真正蘊藏的疏遠、冷淡和殘忍。
別尋思不痛快的事兒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有時回頭想想,當初他們幹什麼都對我那麼發瘋似地追呢,我連理都不理一下,正眼都不點他們一下,嘻嘻,可他們這些男人呀,一個個的,不知為我哭了多少,可我就是不動心!
在她這番恬不知恥的話中,她一下子變得光彩奪目,本來她是瘦骨伶仃高而無當,大個子如同失去韻致的一道風景。外表的改變中,她的境遇更是完全同她真實經曆過的人生不一樣了,她不再苦苦暗戀一個大她十五六歲的男醫生,終於哄得人家的歡心卻又不幸在與人家好了多年後,眼看著人家娶了別人,自己幾乎吞了一瓶安眠藥;而她王碧絲後來嫁的那個人,也在她接下來的信口開河中,從一個街頭賣水果的小販子變成了一位王子級的人物,此人雖然沒有正式工作,但原因是人家自己不希的要,高中沒讀完卻學識超過博士,於是這個高中學曆、小學水平的街頭賣水果的小販子便成了上天賜給她的最好機會,她每天幸福得感謝上蒼,至於以前曾言及的被暴打脫落的牙齒,則完全是一時心情不好,不小心瞎胡說的,而她王碧絲體重的時減時增,也同家庭戰火燃起與否無關。
幸而有人打我手機,我終於找到了說再見的理由,在逃也似地離開了王碧絲的一路上,我內心那種對溫暖的渴望卻更加強烈了,可是現實世界是冷漠的無情的,我把自己沉浸在虛擬的網絡世界裏,那裏至少還有一絲溫暖有一點人情味,哪怕是虛擬的。那天的網上有人在倡議玩蹦極。人家問我敢不敢玩?我說:“我現在有什麼不敢的?玩!當然玩去,不去是孫子!”去他媽的吧,一切的一切,我的心中再也不沒什麼不敢的,現在的我心裏有烈火在燃燒,活著不就這麼回事嗎?!
站在無風無雨的室內岩壁前,腰係安全帶與攀岩的繩索,雖然打出漂亮的水手結或雙八字結,從背囊裏熟練地掏出鎂粉把兩手抹得慘白,雖然能象芭蕾舞演員一樣把雙腿繃得筆直,用弓著的腳尖踩住岩點,在十幾米高的岩壁上騰挪自如,身手矯健,但你仍隻是體育館的溫室裏培育出來的軟腳蝦,那些人工開發出來的岩壁縱使高聳千米也會不能有極限運動的迷醉和亡命心跳的狂喜。隻有那些真正的攀岩者,孤身徒手征服危機四伏的未知岩壁,沒有安全帶的承諾,岩壁上的裂縫洞穴、突起的岩石棱角都是他們與山共舞的賭注,在這常人無法把握的支點上,他們除了勇往直前,別無選擇,任何微小的失誤都可能導致死亡。我實在沒有那個膽量來個真實的攀岩,真應了那句俗話,生死不怕就膽小,但玩室內攀岩又感覺一點也不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