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若是今日閆訟師說完,自己便依了他的心思,死命的找人證、物證證明牛四所說是假,一是顯得自己有些被動,見招拆招,笨拙不堪。二是證據是死,人是活的,證人上堂,牛二已經處於弱勢,證人若出現個膽怯或是閆訟師出言誘導,再來個力證不足,反而會損兵折將,自己落了自己的勢。反而不如,直接為這丁三扣頂更大的帽子,讓他手忙腳亂,自己一邊兒慢慢的細細琢磨怎麼摘除幹淨。畢竟,不孝列為大唐律‘十惡’之首,所犯之人,若是證實,是要被判處斬立決的極刑。這樣兩廂一比,怎麼算,都要比恐嚇取人財物,判處流役這條來的更狠。
‘小樣的,比心狠,你和曾經的姐姐還不是一個級別的。’宋青卓心中嘚瑟的想,嘴角不自覺的扯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大人,請宣人證,德豐票號的掌櫃上堂,以證明草民所言非虛。”折扇合起,雙手抱拳,宋青卓雙目澄明、言之鑿鑿。
“大人,切不可聽這黃口小兒……”急急製止的閆訟師話音還未落,坐於堂上的劉大人啪的一聲,手起板落,大喝一聲“帶證人德豐票號的掌櫃上堂。”
劉大人眯起的眼中,興奮的光芒一閃而過。為官十幾載,一直在這七品官位上止步不前,再大的激情也被砥礪的隻剩平靜了。好在這半年前的突然走上公堂的少年宋青卓,初見時,他眸光內斂、四平八穩。與閆訟師同堂待訟,便以‘大唐律’為依據,字字珠璣,辯的閆訟師當堂氣結。二次上堂,則是嬉皮笑臉、眉笑顏開,一番連挖苦帶揶揄的表現,讓閆訟師啞口無言、差點吐血。三次上堂,他語氣沉重、麵容凝重,一番關於孝道的長篇大論說的堂上的人無不感同身受,引得淚窩淺的衙役偷偷抹著眼淚,最後辯的那閆訟師當堂甩手,怒氣衝衝的扭頭而去。次次上堂,回回驚喜,總是有種此處無招似有招,打的別的訟師措手不及。為官十幾載,都沒有看他半年做訟師代人上堂,唇槍舌劍來的精彩。
隻是,今日,這一張好相貌的少年,又要打什麼鬼主意了?劉大人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猜測起來。
“大人,草民便是德豐票號的掌櫃。”隨著堂下一聲低沉的男聲,劉大人趕忙從思索中轉醒。
“掌櫃,莫怕,請將你所知道的丁三所為之事一一向劉大人如實稟報。”
“好的,草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實稟報,絕不欺瞞。”掌櫃雙手抱拳,一副義薄雲天的大丈夫氣概。
跌坐在左側的丁三豁然雙眼圓睜,欲言欲止。
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本是一樁自己告發牛二威逼恐嚇竊取房產的案子,怎麼就莫名其妙的牽扯出自己不孝的罪名來。
“稟大人,小民雖是德豐票號掌櫃,但櫃上幾位來往的大主顧,我還是知道的。”德豐票號的掌櫃說完,扭頭不屑的看了丁三一眼,接著轉頭,繼續說道“這丁老爺子,是早二十年便與我德豐票號往來的大主顧之一。想當年,丁老爺子真的是日進鬥金,多虧他信賴我,將他往來銀兩及所存銀兩,都交到了我們德豐票號。前幾年,我每每與丁老爺子閑聊,他都唉聲歎氣,直說自己這唯一的親生兒子丁三,吃喝嫖賭樣樣都會,每當錢沒有時,便會對他們夫婦兩口子破口大罵,令他心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