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智在吳清的辦公室裏把一支煙抽完,然後起身說:“我先走了,你千萬不要上火,我找過領導以後有什麼消息就告訴你。”

下午,白智真的找了市委組織部長石林,向他祥細介紹了吳清在政府辦公室幾年來的工作表現和本人的德才情況,組織部長很認真地聽著,並不時地做著記錄。白智說完了,組織部長問他是否了解吳清的生活作風問題,特別是和劉榮的關係問題。白智一拍胸脯說:“吳清的生活作風肯定沒有問題,她能力強,年輕,長得又非常漂亮,許多男人,特別是一些當官的男人想追她,這都是事實。我是她的主管主任,我都看過,過去有幾位副秘書長以上的幹部,這裏我就不說是誰了,拚命追她。吳清要是那樣的女人,她早就上去了。她對這樣的領導是近而遠之,她一般都不一個人去市長或副市長的辦公室,或者是讓我去,或者是她把副科長或科員帶去,她是十分注意這個問題的。隻是前一段陪著市長去了一次海南搞招商引資,去了那麼多的人,回來也沒聽說有什麼事呀!部長,你們是不是弄錯了,這可是關係她今後前途命運的大事呀,對這樣一個女同誌,我們處理問題千萬要謹慎呀!”

組織部長合上筆記本說:“白智同誌,你反映的問題很重要,我們會認真考慮的,當然也還要再搞一些調查。對於吳清來說,這次也算是一次考驗,情況弄清楚了,不會影響對她的提拔和使用。你既是她的分管領導,又是主動來反映情況,就請你回去做做小吳的工作,相信組織,因為沒有提拔的幹部我們不找談話,小吳是個特殊情況,你就代表我們既談話也算是做做工作,你看好不好?”

“好,我一定會幫組織做好工作。”白智爽快地答應著,離開了市委組織部。

回到政府辦公室,是下午三點多鍾,他上樓直奔吳清的辦公室,敲了幾下,沒有動靜,他就到旁邊的兩個屋,問吳清哪去了,兩個屋的科員都說,沒見到科長,她也沒說上哪去。白智想想,也可能她心裏不好受,到哪個屋或者哪個部門去散散心。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邊抽煙,一邊看報紙,五點鍾下班鈴響了,他往吳清的辦公室打電話,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又給她打了一個傳呼,尾號落了三個444,這是工作上有急事傳吳清的標誌,可是傳過去二十分鍾,仍然不見她回電話,她這是怎麼了?白智心理核計,仍在看報紙。

在政府辦公室搞文字綜合的這幫人都有個壞毛病,就是到點不愛回家,平時加班加點慣了,有事沒事也願意在辦公室多坐一會兒,就是星期禮拜也總愛往辦公室跑,像有職業病似的。一天的報紙和最近的幾期雜誌都翻了一遍,白智看看表,快七點鍾了,他想了想,拿起辦公室的電話小本,操起電話,給吳清的家打個電話,他想在電話裏把和組織部長談話的情況向吳清說一下,順便再勸勸她。接電話的是吳清的婆婆,她告訴白智,吳清中午回來了,說是下午有急事要出差,她把家收拾得幹幹淨淨,又到學校看了孩子,然後拿個小包就走了。她還在電話裏問白智,吳清是上哪出差呀,怎麼會走得這麼急?頭一天連點準備都沒有。

白智急忙放了電話,一種不祥之感頓時而生。吳清會到哪兒去呢?她能出什麼事兒呢?他想了想,快步走出屋子,來到吳清的辦公室門前,又使勁用手敲著房門,並大聲地喊:“吳清,吳清!”

屋裏沒有一點動靜,他用手使勁推推門,門鎖得很緊,像是在裏麵鎖死了。他快步來到一樓值班室,找值班人員要來了二樓的全部鑰匙,又快步跑到二樓,找到吳清辦公室的鑰匙,用緊張而又顫抖的手打開了吳清辦公室的門,他使勁推開,眼前的一切讓他驚呆了:

吳清躺在門旁的單人床上,臉色蒼白,像是熟睡了,辦公桌上整理得幹幹淨淨,傳呼機的電池已經拆下來。一個空藥瓶放在玻璃板上,白智拿過來一看,是安定。他明白了,吳清是吃了大劑量的安眠藥。

白智操起電話,打了120急救中心,隨後又告訴樓下的值班人員上樓,然後又給政府陳秘書長家掛個電話,告訴發生的情況。放下電話,急救中心主任親率的急救車已經開進了政府大院。幾個大夫拿著擔架跑上樓,進了屋,把吳清抬到擔架上,就往樓下的急救車跑。在抬吳清的時候,白智發現在吳清的身旁有張寫著字的信紙,他拿了過來,顧不得看,裝進衣兜裏,關上房門,跑下了樓,跳上急救車。急救車一路尖叫著,直奔急救中心。

救護車剛一停穩,已經守候在那裏的醫務人員一齊上來,將吳清飛快地送到緊急救護室。緊接著,政府的陳秘書長,辦公室其他幾位領導也先後坐車趕到了急救中心。陳秘書長指示急救中心主任和中心醫院院長,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人搶救過來。同時要求做好嚴格的保密工作。熟悉政府工作的秘書長清楚,政府辦公室的女科長,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自殺,這絕對是醜聞。在搶救期間,家屬和其他人員都不得通知,嚴格保密。

白智從兜裏掏出吳清寫的那份遺書,交給了陳秘書長。他們兩個人一同看了這份用紅色鋼筆水寫的文字:

政府領導:

我做了我不應該做的事情,萬分的後悔。我對不起我的丈夫、孩子及其家人,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我決定離開這個世界。

在政府工作的這幾年,我是盡了我的全部精力的。我不求別的,隻求公平合理就行,可是就這一點,我都遠遠沒有得到。公平地說,按我的能力、水平和貢獻,我早該被提拔到副主任這個職位上,可是我卻遲遲不被提拔,原因我清楚,我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一個不肯就範的漂亮女人。我真不心甘啊,看著一個個遠不如我的人都上去了,我常常地問蒼天:我是女人,我是長得漂亮一點的女人,這能怪我嗎?我真是必須要付出我不願意付出的那女人最寶貴的一切才能在這仕途中生存嗎?

為了在這仕途的道路上走下去,我是下了多麼大的狠心,終於付出了……可是等待我的仍然是如今的命運。看來,我真的是太蠢了。等我真正感覺到的時候,也已經是太晚了。

我走這條路,不怨任何人,隻怨我自己。如果有來生,我不當女人,不當漂亮的女人,不走仕途這條路。

吳 清

九月四日絕筆

也許是吳清命大,不該死,也許她的真正恩人就是她的主管領導白智。經過急救中心十幾名大夫的全力搶救,終於在第二天淩晨四點四十分,吳清被搶救過來了,她終於遠離了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