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時光的沉積物(1 / 1)

後記:時光的沉積物

相對於《屋頂上的河流》、《星空肖像》而言,《炭灰裏的鎮》所選的文章顯得更駁雜一些,也更寫實。我越來越偏愛敘事性較強的文字。這或許與一個人對生活的理解有關。我是這樣理解自己的散文:一篇優秀的散文是自己世界觀的反映,也就是說,一個散文家要有自己對生活的獨特解讀。

生活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會留下大量的分泌物——一個渾濁的眼神,有黑乎乎泥垢的指甲,一雙灌滿泥漿的舊皮鞋,手上磨鈍了的菜刀,一件褪色的衣服,彈煙灰的手勢——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特征性的印記,這些印記就是時光的沉積物。我異樣地迷戀這些沉積物。一個書寫者,能夠書寫優美的文字是容易的,能夠表達自己飽滿的情緒也是容易的,但要清晰地客觀地厘清自己對生活的深度解讀,似乎不那麼簡單。散文看似不複雜,但要進入它的後花園,確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一個沒有高度的人,很難把散文寫好。基於此,我選擇散文這種笨拙的文體,是對自己人格的一種修複。我相信,寫作具有一種“排毒”的功能,使自己與外部世界達到某種平衡。我想,寫作的快樂和意義應該回到寫作本身。近年,我寫了一個城市係列,用紀錄片的方式去記錄我身邊的底層人物,書寫他(她)們的卑微和尊嚴,書寫某些溫暖的缺失。我的視野和視角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底層人物,在他(她)們的身上,我看到了時代戰車碾過的車轍;他(她)們使我明白,我不應該對自己的生活有所抱怨。

我的文字營養來源於中國古典文學和二十世紀的俄羅斯文學及拉美文學。尤其是中國古典文學,它是我們的源頭。這些作品經曆了時光的腐蝕。成吉思汗說,我的一生隻有一個偉大的敵人,我無法消滅它,它就是死亡。時光是最殘酷的,世界萬物,在它的指縫裏,都是一堆齏粉。能夠與時光抗衡的,隻有偉大的藝術。在中國古典文學裏,有我們書寫者的一切營養元素:人文精神,卑微意識,想象力,自然文明……事實上,我們的生活哲學也是源於此。

《炭灰裏的鎮》所選的主要篇目,是寫小鎮生活的。對於1970年代或之前出生於鄉村的人,鄉土是內心的黑暗,是痛,是幸福,是純淨。尤其像我等,童年和青少年在鄉村度過,幾經掙紮,來到城市,最終發現,自己既不屬於鄉村也不屬於城市,這種矛盾的複雜心情,是很難表述的。鄉村和城市成了我的經緯線。

一本書得以出版,要感謝的人很多。感謝江西省作家協會給我出書的機會;感謝責任編輯範曉波兄的艱辛勞動;感謝我的師範文選老師皮曉瑤,她讓我熱愛文字,並讓我知道文字是可以溫暖人的;感謝我的領導,給我良好的工作環境;感謝我的家人,讓我天天有好心情;感謝徐永俊和饒祖明,給我生活予以支撐。寫作雖然是一個人極其私性的活動,但要堅持常年的寫作,需要一個外部龐大,結構良好的團隊支持。在文學邊緣化的今天,這種支持是很寶貴的。

2008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