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右手腕,受傷了嗎?”
“沒,沒有,沒受傷。不礙事的。
“還說不礙事!都腫起來了呢。”
“隻是一點點而已。很快就會消腫,您不要告訴師父。”
“就算我不去稟報,他應該已經知道了,這可如何是好?”
見州家的視線落在洪女的身後。洪女一下子意識到什麼麵如死灰,隨著見州家的目光轉過去。果然,不遠處站著崔元浩和薑春福,崔元浩正在盯著這邊。他怒氣騰騰的眼神落在洪女的右手腕上。隨即崔元浩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站到洪女跟前。
“師父,我這不是偷,隻是暫借……”
崔元浩拽過的不是蜜罐,而是洪女的右手。他顧不上髒,直接解開了洪女纏在手腕上的布條。雖然腫起的紅痕被汙垢遮蓋得看不清晰,但浮腫卻是顯而易見的。崔元浩噴火的眼神又落在洪女的臉上。洪女最害怕的不是師父生氣對自己大吼大叫,而是像現在這樣無言怒視她。這個時候的師父絕不會提高嗓門。
“我說過什麼?腿折了也好,脖子斷了也好,我是不是告訴過你要想盡辦法保護右手,千萬不要讓你的右手受傷。”
“對不起,不過這隻是扭了一下,不打緊……”
“扭了一下?我是怎麼跟你說的?我不是千叮呤萬囑咐你右手連一丁點刺也紮不得嗎?”
“是的,徒兒也銘記在心。”
“我們畫的畫,是借筆尖微小的顫動偶然得到的寶物。手的微妙顫動連身體的主人都沒法察覺,即使是一丁點兒的刺也會對其產生影響。雖說肉眼看上去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我們也不能容忍這毫厘之差。我們和那些抱著所謂修身養性的目的拿畫筆的家夥們不一樣,這對於靠畫畫謀生的畫工身份的我們來說是必須要具備的基本功。”
站在崔元浩身後的薑春福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他的表情有些哀傷,但一碰上洪女的目光又換上了和善的微笑。薑春福以前也是帛瑜畫團的畫工。他除了畫畫別的什麼也不會。然而有次他出去幹活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事故折斷了右胳膊。斷骨後來雖然愈合了,但稍稍有些錯位。這對日常生活沒什麼太大影響,雖不如以前但用筷子寫字還是無大礙的,雖然字寫出來歪歪扭扭的,但也還是可以認出寫的是什麼的。不過從那之後,薑春福就再也沒能拾起畫筆。洪女發自內心地低頭道歉。
“師父請您原諒我,真的對不起。”
“我說過冬天身子骨會變硬、變脆,再小的意外也能釀成重傷,不是告訴過你要特別小心嗎?”
“是,是徒兒大意了。以後會格外小心的。”
“你親口說了會格外小心,是吧?那麼從現在開始到你手腕痊愈為止,給我老老實實待在畫壇禁止外出。明白了嗎?”
“啊?這,這可不行……”
崔元浩話音剛落,見州家就環著洪女的腰把她抱起,讓洪女的雙腳騰空。
“見州家,快帶紅螢去洗洗這身。”
“畫團主大人,小人也正有此意。這麼髒兮兮的家夥晃悠在我辛辛苦苦收拾好的地方,我最看不慣這種事情了。”
“不行啊!見州家!師父!”
“說了別叫我師父!”
“畫團主大人!我必須得走,從明天開始禁足吧。今天真的不行!”
不管洪女怎麼使勁地蹬來蹬去,她的腳依然在空中晃蕩,漸漸離她師父和大門越來越遠。
“春福,你去請針灸大夫來。賬掛在紅螢頭上。”
“天啊,您這段時間是一直餓著肚子嗎?這樣的輕,而且您的腰,居然跟我大腿差不多了啊!”
崔元浩雖然聽不到洪女鬼哭狼嚎的喊叫聲,但漸漸遠去的見州家的話卻刺痛了他的心。洪女為他抓來的野雞早已被他吃進肚子裏,但此刻他感覺像是卡在了喉嚨裏似的。
“春福啊!回來的路上買點肉,別忘了也掛到紅螢的賬上。”
“哈哈哈!知道了畫團主大人。我快去快回。”
洪女和見州家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裏,薑春福爽朗的笑聲也漸漸遠去。崔元浩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地方,愣了一會,這才歪了歪頭說道:
“剛才紅螢那丫頭手上拿著的,跟我的蜜罐一模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