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二十年(1438年)農曆戊午年二月一日|
“洪天起……據我所知,此人應該是個女人吧?”
洪天起無視崔涇的嘲諷,正欲邁步走進圖畫院,然而還沒等她跨過門檻就被人揪住了後領。
“喂!你給我放開!”
“我倒是聽英旭提起過,但萬萬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會來。”
“切!狗生兒這家夥,竟然泄露天機。”
“你這算哪門子的天機,如今這一帶口口相傳你的事跡,還引發了一場騷動!你這個蠢貨!”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等著我嗎?你到底是有多思念我啊,哈哈哈。”
“喂!”
“啊!話說回來,你方才是不是又沒認出我?”
崔涇有些慌張地鬆開洪天起的後領,裝模作樣地咳嗽起來。
“你瞧瞧,你瞧瞧,我早就料到會是如此。就說我跟你搭話之前,你隻是站著愣愣地盯著我看。就憑你這種眼神,你叫誰蠢貨呢?”
“廢話少說!現在還來得及,放棄吧。難不成你真的想被我叫作瘋女人嗎?”
“你別叫我瘋女人,你應該叫那些圖畫院的官老爺瘋子才對,我何罪之有?”
其實,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崔涇並沒有坐視不管。他當機立斷地衝在最前頭,帶著反對此項決議的畫員跟上頭的官員抗議,還直截了當地問那些人是不是沒睡醒,就差大喊他們是不是瘋掉了。
“那你也應該寧死不屈才對!”
洪天起故作天真無辜的表情,這和她本人的脾性極不相符。
“小女子太柔弱,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崔涇覺得一陣反胃,扯著嘴角說道:
“柔,柔弱?你說的是人話嗎……求問世間誰的脾氣能倔得過你?這簡直太不像話。”
“說來也是,像我這般優雅的女子進出圖畫院的確不像話。”
“那倒無所謂,畢竟你比男人還無賴。”
“那你到底覺得什麼不像話?”
崔涇定定地凝視洪天起半晌,隨即深深歎了口氣,他的聲音低沉了許多:
“圖畫院和帛瑜畫團不同,這裏會毀了你的畫作。”
洪天起一邊將長袍搭在胳膊上,一邊開口說道:
“對於我而言,隻要有畫筆便足矣,隻要能作畫就好,無論是什麼畫都無所謂。”
接著她定睛望著他,說道:
“我們何時對畫作的種類挑三揀四過?”
“可是習氣終究是不容忽視的。若你長年累月隻繪製圖畫院裏的畫,必然會在不知不覺中形成固有思維和習慣。”
“我已經說過了無妨。這世道不免有些約定俗成之事,覺得水墨畫超凡脫俗,而色彩畫就低俗不雅,你我何必去迎合世人的這種觀念?你的畫功見長,怎能斷定我不會追隨你的步伐而進步?再者說了,若是我之前沒見過你的畫作,沒準兒就不會想著來這裏了。”
崔涇聽完這一番話便無言以對。他無力再去反駁洪天起,反觀洪天起倒是畢恭畢敬地朝他深鞠了一躬。
“日後還請崔繪史多加關照!小女子必會對您言聽計從。”
崔涇縱使有千言萬語,最後也隻化成一絲苦笑。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很滿意,想來你也就這一點可取了。”
洪天起的視線越過崔涇的肩膀,向他後麵看去。在他身後,稀稀疏疏地出現了幾個人影,而這些路人的兩側則是鱗次櫛比的衙門。洪天起注意到這一點,心髒不禁砰砰直跳。
“狗家夥,書雲觀可在這附近?”
崔涇轉過身去看那些官衙,不用想也知道這丫頭在打什麼鬼主意,她的心思向來一目了然。
“當然在,總衙門就在那邊。”
“說具體一點,在哪裏?”
“走過那個拐角就是了,你是不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