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河覽到達嘈雜的畫房時,即使他眼睛看不見,也能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
“其實今明兩日可以休息的……”
崔涇一邊往硯台裏倒水,一邊替洪天起作答:
“她不是在趕工,說是突然想作畫了。”
“哪種畫?”
“這小人也不知。”
“莫非是虎圖?”
崔涇雖然不知道河覽為什麼冷不丁口提及老虎,但還是耐心地解釋了一番:
“視日大人,洪天起可是一個為了能看一眼老虎,獨自創進仁王山的家夥啊。她此前雖也畫過猛虎圖,但既然她隨後選擇扔掉畫筆,親自到山中一探究竟,這就表明她對自己的畫作抱有疑惑。這家夥一旦下定了決心,那麼在她親眼見到老虎之前是絕不會下筆的。很不幸,據我所知她至今還未曾見過活的老虎。”
“那她今日終於可以下筆畫老虎了。”
“什麼?”
崔涇知道河覽隻是眼睛看不見,並非連聽力也有問題,因此河覽這答非所問的話讓崔涇不禁將河覽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河覽坐到椅子上伸出了手:
“在下來磨墨吧,在下也想幫上點什麼忙。”
“好,您請。”
崔涇將硯台和墨放到河覽麵前的桌子上,隨後開口問洪天起:
“需要顏料嗎?”
“嗯。”
“什麼顏色?”
“黃色。”
“其他的呢?”
“隻要黃色。”
老虎?用墨水和黃顏料能畫的似乎隻有老虎了。但崔涇仍固執地認為若不是剛才聽了河覽的那番話自己就不會想起老虎了。洪天起坐在地上,將白紙鋪在前麵,閉上了眼睛。
正巧李瑢也在此時氣喘籲籲地跑進了畫房,他本是打算聽一聽當事人關於今日之事的解釋的,順便考慮一下之後的對策。
“哎!你們都在啊……”
“誰都別再說話了!”
洪天起大喊了一聲,此時的她集中於作畫,壓根就考慮不到剛才的聲音是誰的。河覽與崔涇急忙拱手朝著李瑢彎腰行了個禮。好在李瑢很快就摸清了室內的氣氛,隨即伸出食指放在雙唇上,壓低聲音說道:
“好,我不說話了。”
隨後他便踮著腳悄悄地走到河覽身邊,就連伸手拉椅子也是小心翼翼。直到李瑢落座,河覽才開始重新磨墨。當洪天起在腦海中把老虎的樣子重畫了數百遍、數千遍時,崔涇早已在一旁將她平日裏慣用的畫筆擺放整齊,同時將所需顏料融在水中攪拌好。最後把河覽磨好墨的硯台也放到了她身邊。做完這一切之後,他蜷著身子坐到了離洪天起有兩三步距離的後方。
“拜托畫出來吧,這次一定要好好畫……”
對於崔涇的喃喃自語李瑢也以同樣的喃喃自語答道:
“這次一定會畫好的,她身上的畫氣根本就不是圖畫院能夠輕易扼殺的。”
洪天起拿起了畫筆,用筆尖沾了些墨水,在確認了畫筆吸飽墨汁後,洪天起隨即將筆挪到了畫紙上方。在畫紙上她沒有絲毫猶豫,行雲流水般畫了兩筆,眼前的白紙立刻變出一個空間,待她又畫了幾筆之後整個空間又變成了留白,填滿了整張紙。原本看起來有些狹窄的留白部分,被她行雲流水的畫筆整理得井然有序。洪天起用墨線勾勒出眼睛和條紋,留白突出了老虎的白色胡須和脖頸處的皮毛。然後她把蘸有黃色顏料的畫筆在布料上反複擦拭,直至顏色掉得差不多了才下筆。畫筆隻在兩三處點綴了一下,但這已經足夠了。零星的黃色與留白的部分照相輝映,已經依稀可見老虎那神秘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