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蜥蜴！你若是噴雲吐霧降下雨水，我便放了你，如若不然我便將你烤來吃！”
年幼的河覽重複著同樣的話，滾滾而下的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又流進了他的布襪，甚至有一兩滴汗珠滲進墊在他身下的床鋪上。他喊得聲音越大，燒得就愈發嚴重，腦袋也開始昏昏沉沉。
為了再次反複那句相同的話，他深吸了一口氣。就在這時，眼前的蜥蜴停止了動作，甚至連魚缸裏的水波也靜止了。驚慌失措的河覽環顧四周。不僅是慶熙樓池塘中的水，還有正在拜祭的李陽達和其餘眾人，就連點燃的香燭上飄出的煙氣也一動不動。這一切並非隻是停住了動作，連這世上的聲音也都跟著消失了，而這片沉寂也讓他的耳朵開始嗡嗡作響。
在所有事物都靜止的這片空間裏，他感受到了那僅有的響動。在慶熙樓的池塘上麵，某種東西立在水麵上，正朝河覽走來。雖是人的模樣，卻並非是人。它如清澈的池水一般透明，映出了身後的慶熙樓，發絲和衣擺也像置身在水中一般來回飄蕩。但奇怪的是，河覽對此並不感到害怕。那透明的存在停在了河覽麵前的池塘上麵，雙腳並未上岸。
“我需要你的眼睛。”
是從他腦海裏響起的聲音。它的樣子和聲音讓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但並不會讓人感到一股壓迫，反倒更像是請求。
“我要借走你的眼睛，就一會兒。”
“我的眼睛？怎麼借？”
“隻借一會兒就好。”
“如果借給你，我是不是就看不見了？”
“暫時是這樣。”
“您為什麼需要我的眼睛呢？”
“把你的眼睛借給某個人，就能挽救旁人的性命。”
“性命？唔……”
小河覽雖然識字不少，且已年滿五歲，但也不過是在這世間活了五年的小孩童。因此，他並不能體會“性命”這個詞語所被賦予的重要意義。
“你若借我，我必回你謝禮。”
“這又是什麼意思？”
“如你所願，讓這片土地得到雨水的滋潤。如此，又會有成千上萬的性命得到救贖。”
河覽雖無法理解生命的意義，但他卻知道通過雨水可以得到些什麼。那就是年糕。他曾哀求了父親無數次，要父親給他做年糕吃。然而，父親卻說一塊年糕需要耗費的糧食太多，而糧食必須存著以備不時之需，因此沒有給他做年糕吃。父親告訴他這是為了村子裏的那些百姓，村子裏雖然還不曾有挨餓的人，但倘若今年遲遲不下雨，說不定所有人都得挨餓。河覽隻得放棄了哀求，但他和父親約定，若是下了雨，父親就讓他吃年糕。因而對於河覽來說，雨水就意味著年糕。
“您說隻借一會兒，對嗎？”
“沒錯。”
“您確定還會還給我的，對嗎？”
“這是自然，我一定會還給你，這是我們的約定。”
就在此時，周圍的聲音突然重新響起，而小河覽眼前的世界卻陷入了一片漆黑。無論是睜眼，抑或是閉眼，那片漆黑都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