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曹桐生盡量用一種戲謔、輕鬆的語氣在講這段寓言,但鄭瓊已經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生命的沉重和無奈。麵對這個凋零的秋季,麵對這兒座磚瓦窯的廢墟,她又想起了餘瑋講過的那個風雪淒迷的黃昏,黃昏中的城市廣場上那個在大雪中踴齲獨行的青年。

“我當然不是那個老樵夫,當年的我可是一個充滿夢想的青年。比如說,到了晚上,在同屋的民工都在打呼嚕的時候,在我和老窯工一起守著這磚窯的時候,我的腦子從來就沒有空過,總在胡思亂想。不過我當時想得最多的還是我的生身父母,想他們為什麼要狠心拋棄我,想他們應該是個什麼樣子。你說怪吧,他們對我這麼無情,可我卻從來沒有把他們往壞處想過,總是把他們想象成風度翩翩的紳士和端莊華麗的貴婦人。有一天夜晚,我和老窯工坐在這兒守夜時我打磕睡,我夢見他們一起攜手朝我走來.兩人的衣著打扮都非常漂亮.夢醒後還記得的隻有父親的衣領是黑貂皮的圍脖,母親的發型象唐代仕女那樣的淩雲髻.他們微笑著對我說:兒子咱們不呆在這兒啦跟我回家吧.我當時就哭了。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仍然坐在窯前,看到的是老窯工被窯火映得紅紅的布滿皺紋的臉。醒來的時候我還被夢中的情景感動著,還在抽泣,老窯工罵我神經病。做了這夢之後沒幾天,我就離開了這裏,我真怕我在這兒呆下去犯神經。後來的經曆,餘姐你差不多都知道了。今天也不知是怎麼啦,開車開著開著就到這兒來了,象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把我拉到這兒來了,不過也挺好,我發現了這個地方的商業價值。”

兩位女士都被他的這番回憶弄得很沉重。餘瑋說:“桐生,你老是忘不了過去哈?”

“想忘,我是真想忘!"他說,“可動不動又想起來了,”他拍拍自己的腦袋,“怨我怨我,今天本來是想出來輕鬆輕鬆的,不該說以前那些破事兒.說吧,二位小姐,現在想到哪兒玩兒,咱們開車去。”

餘瑋說:“還玩兒什麼呀,情緒都沒有了。”

曹桐生似乎想緩和這種氣氛,衝鄭瓊說:“今天那位研究生到你家是不是有點兒別的意思?相親?你跟我一道走了他們母子倆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我可不管那麼多,”鄭瓊說,“兩位做母親的還真有那方麵的意思,聽說陳陸路已經拿下了碩士學位,大概在辦出國留學的事兒,已經差不多了。李阿姨大概是想在他走之前在國內找個人。”

“所以就到你家來了,對吧?’’

“也許吧。不過這跟我沒關係。我跟陳陸路之間除了同學關係之外,別的什麼都不是.”

“這位做母親的可是想替兒子把一切都安排好,”曹桐生說,“周到哇1"

“不說這件事了,咱們走吧。”鄭瓊說。

往山上走的時候,曹桐生又對餘瑋說:“餘姐,回去之後你抓緊時間對這一帶的地價作個調查,這一片買下來得花多少錢也要作個評估,然後咱們再搞一個具體的規劃提交給公司螢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