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陛下可還記得,正月頭一天,我去拿九垟山的華安寺上香,將頭上的碧玉簪送給了一位平民丫頭?”憐妃笑盈盈道,“後來因緣際會才知道,那丫頭啊,竟是將軍府裏的,被放在外頭的別院裏養老虎,能養老虎的丫頭,你想想,能是膽子小的嗎?”
“將軍府……?”皇帝的聲音裏頓時多了猶豫與不喜,“那地方,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的。”
“妾身明白,”憐妃柔聲的說,“陛下心裏對司將軍的忌憚,我都明白,但那不過是個丫頭,將軍又怎會在意?且不說,就算是其他,臣子為皇家鞠躬盡瘁,那也是自然。”
皇帝心裏的擔憂被憐妃這麼一說,少了八分,他猛地站起來,在屋裏來回走了兩圈,大笑道,“正好!朕也想看看司元對我到底還有幾分恭敬。這事情就交給你去辦,”
憐妃起身,對皇帝柔順的屈了屈膝,道,“陛下隻管放心,妾身定當將這件事情辦妥。”
嘴上是這麼說,憐妃心裏卻也不對這件事情抱著完全的信心。司元顯然是不喜自己將手腕施加到藺子桑的手上的,這一點,已經值得憐妃反複的躊躇與猶豫。然而,這樣的情緒到底還是片刻。
自己蝸居在這深宮之中,陪伴著一個蠢材,即便從一開始司元就從沒向她許過任何承諾,她也曾經說服過自己遠遠看著便罷了。但是,當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在司元身邊時,憐妃到底還是忍不了,放不下。她不能擁有的,起碼也不能被卑微如同藺子桑這樣的人搶走。
翌日一大早,宮裏就有宮人傳出信兒來,說是有高人算卦,憐妃娘娘與秦陽侯府剛出生的一位小少爺是命定投緣的,又念及孩子還小,不宜帶出,是以憐妃娘娘願意親自到秦陽侯府一趟。
憐妃娘娘那是什麼身份,老祖宗自然喜不自禁,她心裏可沒多少自個兒的兒子在皇帝麵前真的討喜不討喜,她隻顧著憐妃在皇帝身邊是個十足的大紅人了。
秦陽侯府早上就經了一遭亂,上上下下都在準備。司元懶得留在家裏應付,自個兒騎了馬去了京郊的軍營。
老祖宗原先想怪罪,可後來轉念一想,到底是男人,還需避著女客才好。
司信容小小的一團肉,本事貪睡的時候,今兒個卻被一早弄醒等著憐妃娘娘過來,便有些不高興,脾氣大的很,對著他的乳母拳打腳踢。
季念文臉上端著笑意,與老祖宗慢聲細語的說話,心裏頭卻頗為猶豫,捉摸不透憐妃心裏頭到底揣著幾個意思。
這位憐妃,入宮許久卻無所出,雖然聖寵不斷,然而到底有所缺憾。再說,那等什麼高人算卦,也就是幸運這會兒算出來的結果是相合,倘若算出來一個相克,季念文光是這麼想想後背就幾乎要出了冷汗。
老祖宗與她道,“憐妃娘娘在宮裏舉足輕重,那些個妃子裏頭,真能與她比的,興許皇後都算不上呢,賢妃也大抵是靠著母家,而她這樣一個無所依仗的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定當不是個凡人今天的事情,是指著交好,你可別思慮太多。”
這可真是您思慮的太少!季念文無法直來直往的與老祖宗說出這樣的話,隻能自己咽下去,裝作將她的說辭聽進了耳朵裏,將憂心放到了心裏深處。
憐妃在宮人的攙扶下從馬車上款款的走了下來。
她一抬眼,瞧見秦陽侯府門口站著小山似的一堆人,不由得先笑了起來,“老夫人,怎麼迎到了這裏,天寒,該回屋裏去才是,不知你們等了多久,我這心裏倒是不好受了。”
老祖宗沒成想憐妃是個脾氣好的,原先預料著這麼個狐媚長相的,又能在皇帝麵前走的久的,定然不會是個隨意能入口的包子,卻沒想到見了麵是如今這番光景。
寒暄客氣歸一馬,該有的禮節不可廢。即便是秦陽侯府,憐妃過來照樣是追星捧月,沒有一個人怠慢的了他。
憐妃的視線在人堆裏掃了一圈,看見兩個容貌與司元有五分相似的年輕男子,對他們的身份立刻有了了然。但是,顯然她真正想要看見的人並不在這人堆裏。憐妃收回視線狀若無意的問了一句,“今日理應是休沐,將軍竟不在府上?”
老祖宗笑道,“阿元一早就去了京郊的軍營,說是有些事務待做。”
“將軍不愧為家國棟梁,能將休沐的時間都拿出來為朝廷效力,”憐妃掩飾住自己眼裏那一閃而過的失望,“回去啊,我定當要與皇上說一說這事情,該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