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絕大多數劍界中人一樣,在五歲左右給自己取名。
天婈霙,一個相當“天門海”式的名字。
她也像絕大多數仙劍師一樣,在完成仙劍認證後會立刻去育劍池中挑選一件上古神器作為兵器,或者用以更換原有兵器。
她選到了一把劍,然後取名“婈霙劍”。
劍界中,人人都會給自己取名,但極少有人給劍取名。
因為特征鮮明,所以大約從二十五歲開始,就有人開始叫她桃花夫人。
在她生命中,每當身臨險境或者化險為夷之後,她往往會對自己說,如果將來有一天非死不可的話,希望那一天是五月十九。
這一天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她親族成員中任何一人的生日,而是她父母共有的祭日。
當年她不曾見過在仙劍神域中灰飛煙滅的父親,但見過因積鬱成疾並最終於父親墳前吐血而亡的母親。
那一天同樣是五月十九。
出門時他曾看過日曆,十一月十七,無論距離上一個五月十九,還是下一個,都有大概半年時間。
可她隱隱覺得,就在今天即將要到來的某個時刻,自己很可能會死。
因為她發現,無論自己使出何種劍招,使出何種力量,妖皇都好像不會退縮,甚至不會受傷一般。
隻有劍鋒所及,劍芒所掠處,偶爾可聽見對方類似呼痛的嗷嗷之聲。
她幾乎傾盡全身氣力,也幾乎傾盡平生所學,可她的劍卻始終沒有入鞘。
在沒有完成任務之前,她的劍不可能入鞘。
黑雲仍在累加,天空卻比之前更明更亮。
亦血亦火的赤色仿佛在天幕中央炸開一般,瞬間擴向四方八麵。
風停雨住,風起雨下,又好似那妖皇意欲開啟無上邪惡之門,定要把這天與地,錯與對,全數顛倒一般。
左臂再傷,回劍收勢!
她站在高處,站在可以看見小林的地方!
她知道小林正在向他喊話,但她什麼也沒聽見,因為這地方她早就算準,隻能見其人不能聞其聲。
此刻她不想聽任何人說話,不想被任何附帶情感的話語所擾。
因為她仍將繼續戰鬥,繼續投入全部身心於戰鬥中。
她這一生從未遭遇如此強大的敵人,而之前預感即將到來的援手,至今卻未出現。
可她並沒有刻意去尋求幫助,既然隻有一人,那就得時刻對自己說:“你隻是一個人在戰鬥,別想太多!”
她努力控製自己不去聽任何聲音,但有個聲音她不得不聽,便是那咆哮於赤色中心的叫囂聲,叫囂聲正在增大,並接近完全掩蓋昆吾神一的掙紮聲與辱罵聲。
但緊接著,這聲音忽又戛然而止,包括咆哮聲、掙紮聲、辱罵聲、風聲、雨聲,一切聲音竟在瞬間消失!
“姐姐,你要小心!姐姐,千萬別去送死!”
這聲音無疑是小林的,熟悉、真實,仿佛就在耳邊!
難道她估計錯了?亦或聽覺失靈?
沒有,絕對沒有!
當她發現這並非魔界幻象,而是來自內心的幻聽時,立時緊緊地捂住耳朵,手中之劍,竟不覺掉落在地。
吱!吱!
很快她就確定這不是長劍落地,劍鋒擊石之聲。
如此輕輕、緩緩的兩聲,幾乎跟一個小偷入室盜竊,躡手躡腳地開門關門時的聲音沒什麼差別。
在廣袤天幕下,這兩聲本來再微小不過,可就在咆哮聲、掙紮聲、辱罵聲、風聲、雨聲,乃至幻聽都悉數退去時,竟然也顯得有些刺耳。
她沒有聽見別的聲音,甚至自己的呼吸聲。
此刻已經凝神屏氣的她,隻覺得身上每一個有感覺的地方,每一根有感覺的神經都忽然抽緊。
因為她忽然感覺到一股極強的殺戮之氣。
殺氣是抓不住、摸不到、聽不見也看不見的。
能殺人的人拿著能殺人的利器準備去殺人時,往往都會有殺氣。
她拿著劍,也準備殺人,所以她此刻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