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山這些天一直火氣很大,一會兒罵老天不開眼,一會兒又罵兒子不爭氣,罵老伴慣壞了這些兔崽子。他叫嘉榮兩口子把城裏的老二,還有混混兒老四都找回來,全都挑水澆地去。家裏的地他要顧,老丈人家的地他也得管,實在是焦頭爛額了。
畢竟奔五十的人了,歲數不饒人。每天挑幾十趟水下來,人都累得散了架,睡覺翻身都要老伴兒幫忙。這日子口,誰都急紅了眼救自家的莊稼,找個短工都難。
這時候楊氏根本勸不了他,倒是嘉榮媳婦說話,他礙著禮節還能聽一句半句。
“爸,大老遠的,還是別叫老二從城裏跑回來吧。他生意忙,自己剛做了二掌櫃,正在緊要處,要學的生意經多了。”
老朱不說話,隻管吧嗒吧嗒抽煙。心想兒媳婦說的也對。
“我把老四找回來,咱爺兒幾個,能救多少算多少吧。這老天讓咱吃半飽,再怎麼掙命,也掙不回六成來。讓嘉榮再想想,村裏還有能幫忙的人手不。”
“上哪兒找人手去,閑人都被那老李家老張家搶去了。人家財大氣粗,開得工錢也高。爸,您也別著急上火了,咱盡力而為就是了。”
無奈的老朱,隻能默認了兒子媳婦的話。
嘉貴倒也懂事,知道這次老爹是真急了,不但自個乖乖回家挑水,還拉上強牛幫忙。因為他家那兩畝上坡地,離水源有二、三裏遠。真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想澆都夠不著。
不用說,今年這個麥秋算是指望不上了。好的地塊收個三、四成,很多上坡地是顆粒無收。沮喪的莊稼人,把所有希望都壓在晚茬莊稼上。全家老少這一冬的嚼穀,就全指望這一季子了。
好在麥秋剛過沒兩天,天終於陰了下來,傍晚時分,隨著幾聲悶雷滾過,起風了,伴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風聲,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渴望已久的喜雨啊,把個莊戶人樂得,很多人撂下飯碗,直接竄到門外,站在雨裏又蹦又叫地撒歡兒。
今夜,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這一夜大家睡得那叫一個香甜,似乎連一聲狗叫都聽不到。隻有屋外的雨聲,嘩啦啦地響了一宿。
第二天,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急性子的人等不及雨停,披著蓑衣,冒雨去地裏查看墒情,準備播種晚莊稼。
久違的喜雨接連下了兩天。第三天,太陽出來的似乎格外早,家家戶戶荷鋤挑擔,都忙著趕早下地秋播。
濕漉漉的空氣裏,彌漫著花草的清香。喝飽了雨水的田地,一夜之間,各種野草野菜的都爭先恐後地鑽出了地麵。放眼看去到處鬱鬱蔥蔥,綠油油的一片,充滿了勃勃生機。
田裏勞作的人們犁地的,翻土的,撒肥的,播種的,到處是趕牲口的吆喝聲,到處是忙碌的身影。
有希望的日子,總是讓人覺得有奔頭,過得也格外的快,轉眼快兩個月過去了。可能是上蒼動了悲憫之心,這段日子可謂風調雨順。莊稼像被線提著,竄得飛快。玉米高粱轉眼已經半人高。
朱嘉貴白天實在閑膩了,也會下地去幹點農活,反正幹多幹少也沒人理他,用他爹的話說就別把他當個人算,也就不堵心了。一早一晚他還是堅持練拳腳功夫。
這天,他給強牛家的地除草,哥倆忙了一陣,坐在路邊樹蔭下歇息。
強牛羞答答地像個大姑娘一樣,紅著臉跟嘉貴說:“我奶托人給我提了一門親。”
“哎呦,真快啊,你小子也該成親了。誰家的姑娘?唉,奶奶還是偏心啊,怎不張羅給我說呢?我比你還大呢。”說著抓住強牛肉乎乎的手腕,兩人上邊鬥嘴,下邊較勁掰腕子。
“給你說,你肯定看不上人家。”
“咋了,這姑娘是麻是瘸還是缺心眼兒啊?”
“瞧你把人貶的,跟那豬不吃狗不啃的似的,人家沒那麼寒磣。聽崔金花說,就是長得個兒矮,也就到我前胸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