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耀祖抱著末日來臨般的絕望,一頭撞進家門,著實讓他的父母雙親大驚失色。
“祖兒,你這是怎麼了,病了嗎?”賈氏握著兒子冰涼的手,心疼地問道。“喜鵲啊,快去給少爺弄碗薑湯!”
喜鵲應了一溜兒小跑著去了廚房。
“青兒呢?”薛耀祖有氣無力地問道,眼睛尋找著妻子。
“她不是回娘家‘住對月’去了嗎,還沒回來。”
“走幾天了?我去接她!”說著就要往外走。唬得賈氏慌忙把兒子重新按到椅子上。
“哎呦,小祖宗,你先喘口氣兒,急什麼啊!先告訴我們這是怎麼了這是?”
薛耀祖抬頭瞧瞧,爹媽那殷殷詢問的眼神兒。他頹然崩潰了!哭喊道:
“爸,媽!我做不成個男人,也做不成個父親了!嗚嗚嗚……”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賈氏和薛振坤定在那裏!
“你……你是指那次受得傷?”老半天,薛振坤才緩過神兒來,結結巴巴地問兒子。
他真希望兒子能否了他的話,哪怕賣房子典地,花多少大洋他都幹!可是,兒子回答他的隻有痛哭失聲。腦子裏“嗡”地一下,懵了,亂了。
他手撐著桌麵,心裏提醒著自個兒:“薛振坤,你是一家之主,你得撐住!你要倒了,就全亂套了。”穩了穩心神之後,他肥胖的身軀,一屁股跌回到太師椅上。
喜鵲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進來了。一看這陣勢,嚇的大氣兒不敢出。
薛振坤朝她擺擺手,她斂息摒氣地放下碗,悄悄退了出去,隨手掩上了堂屋的門。
過了半晌,薛耀祖才止住哭聲,愣愣地呆坐著。
“看來,你成親這麼多日子,根本就沒有洞房,是不是?”賈氏用帕子邊抹眼淚,邊問兒子。
薛耀祖用痛苦的沉默,無聲地回答著父母的提問。
“難怪我覺著她不高興呢,像有心事似的。快把薑湯趁熱喝了。”薛振坤總算穩住了心神。“咱再找好大夫瞧,西醫不成,咱還看中醫,總歸會有辦法。”他在給兒子打氣,更是在安慰自己和老伴兒。
薛耀祖也緩過點勁兒來了,咕咚咚灌下一碗薑湯。他站起來,對父母說:
“我去看看青兒。”
“嗯,去吧,順便帶點年貨給你老丈人家。”賈氏叮囑兒子說。
把式魯二套好了車,薛耀祖提上大包小包的年貨,坐上車,去高粱窪看妻子和老丈人一家。
送走了兒子,薛振坤才歎著氣,對賈氏說:
“這真是命該如此啊!你說咱要什麼有什麼,怎麼就這香火這麼弱呢?”
“你也先別急了,先找大夫瞧瞧再說吧。把你急壞了,我更沒主心骨兒了。”這時的賈氏,才讓他覺得可人疼了不少。
臨近年關了,十冬臘月的天氣,陣陣小北風打在車篷子上,發出持續的“嗖嗖”聲,像是誰總在耳邊不厭其煩地吹著口哨。
薛耀祖此時心緒平穩了不少,他不顧寒冷,掀起車前的棉簾,看著車外的景色。
眼前除了魯二趕車的背影,就是一片黃白混雜斑駁冬景。黃的是枯草敗葉和泥土,白的是未化的冰雪。道路兩旁,兩排光禿禿的白楊樹迎著北風,頑強地挺立著。
到河邊碼頭了,魯二謹慎地下車,看了看河麵的冰層。
“怎麼樣,凍得結實嗎?”薛耀祖說著話,也跳下了車,向河上跑去。
潮白河像一麵巨大無比的鏡子,冰麵上足有一尺厚的積雪,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在冬日暖陽的照射下,泛著刺眼白光。兩隻泊好的小船,被結結實實凍在了冰麵上,孤零零地動彈不得。
過往的車輛,在河麵上留下兩道明顯的轍痕,還有牲口踏出的淩亂蹄印。薛耀祖踏上河麵,使勁兒剁了兩腳。冰層傳來瓷實的“梆梆”聲,絲毫沒有震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