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貴不解:“你找我有事?”
那人說:“唉,算我管檔子閑事。也是緣分吧,今天要不碰上你,這話就沒機會說了。”
“那咱找個地兒吧。”
就近找了一家小酒館,進門小夥計說:“兩位,我們這兒沒早點。”
“不要早點,來壺茶就行。”嘉貴說。“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
那人大概在想怎麼說更言簡意賅。“我叫張興……就想問你有沒有個兄弟在關外?”
這話把朱嘉貴給問愣住了:“你見到過和我長得像的人?”
“簡直太像了。不過兄弟,你得保證,咱今天說的話你聽完隻能爛肚子裏,絕不能對外人透漏。”
“張爺,咱也別玩那指天發誓的老把戲了。我人就在這兒戳著呢,信得過兄弟您就說。信不過您就打住,咱各走各的。巧了,我確實有個哥哥,小時候丟了。”
張興臉上掠過一絲驚喜,“看來,我跟你說的話有用。你知道,船上的洋貨沒譜兒,所以我也常倒點王八盒子之類的日本貨賣賣。給我供貨的有個關東軍的少尉,原本是負責看軍火庫的,後來被調到一個工地上做監工。”
他笑笑說:“守庫的沒機會出去撈外快,他要錢,我要貨。通過一個朝鮮二毛子介紹,我們就開始做生意了。混熟了以後,每次我都去工地上找他。那地方就在奉天東北部,離南滿鐵路和鐵嶺都很近。”
朱嘉貴由衷地感歎:“張爺,您這路子可不是一般的野啊,連日本人都沾上了。”
“水清則無魚。沒辦法,出來混世道的,想賺錢就隻能多趟幾條路子。”張興依舊微笑著。繼續說:“隔著鐵絲網,我總能看見一個與眾不同的勞工。他太紮眼了,不管工頭的鞭子怎麼抽,那腰板始終挺得筆直,走路的姿勢一看就受過訓。人長的蠶眉鳳目,英氣勃勃。後來問片山,才知道他姓張,是‘鐵嶺事件’中被抓的軍警。盧振武聽說過嗎?鐵嶺縣公安大隊長,是個有骨氣的中國人。在那次事件中被日本人逼死了。”
朱嘉貴一臉茫然地搖搖頭說:“恕小弟孤陋寡聞,你還是接著往下說吧。”
“嗯,那咱先接過去往下講。你們倆長得太像了,隻是他比你瘦一圈。我第一次見你還以為是他逃出來了呢!據片山說,他手下一個工頭見姓張的人長的漂亮,居然想爆他後庭。這不是‘耗子舔貓腚’找死嘛。”
張興嘿嘿笑著:“結果被這哥們兒一拳就把鼻梁子打塌了,再一拳就剩滿地找牙了。連片山都敬他三分,說他有武士道精神,常有意無意地袒護他。”說至此,他話鋒一轉,扼腕歎息:“唉,可惜了這麼一條漢子!!隻要這個工事一結束,所有勞工都得被秘密處死。”
張興說到此,打量著朱嘉貴。“現在,你明白我開始問你的話了吧?”
朱嘉貴倒吸一口冷氣:“您是說,那是小日本修建的秘密工事?”
他點點頭說:“山包外麵什麼都看不出來,連草皮都鏟回來植好,裏麵卻是空的。可做暗堡,也可做軍需庫。”
聽完這些,朱嘉貴眉頭緊蹙。如果說眼前這個姓張的說得是假話,他有什麼必要騙自己呢?他一時想不出來。
張興知道,朱嘉貴需要時間來咀嚼他的話。於是起身告辭說:“老弟,你琢磨一下吧。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隨時去客棧找我。十天之內,我走不了。”
“張爺,不管那人是不是家兄,萍水相逢,您能把這麼要緊的事跟兄弟說,我這兒都得謝謝您!!”嘉貴抱拳施禮。
兩人一塊兒走出酒館,便各奔東西。嘉貴心裏有點兒亂,想想大白天的,在聞天城眼皮子底下找青兒,也挺麻煩。索性先回家,傍晚再過來找機會。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對三哥滿腹思念與牽掛,卻隻字不敢向母親提起。楊氏見他臉上無光,隻當是又為青兒的事懊惱呢,也沒放在心上。他拴好馬,下意識地就往強牛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