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味無窮的開始(2 / 3)

我川雕塑家充滿敬畏,但川其塑造的入物則下元憐憫。這是一群時間的俘虜,一群被麻醉的陌生入—一終將覺醒。

總有一大,他們會從花崗岩的基座走下來,帶著重新恢複的呼吸,以及掙斷了的鐐銬。然後像外墾入一樣詫異地打量著日新月異的世界。他們的記憶,隻殘留在一個早已消逝的年代。

淮能賦予他們更為強大的活力?淮能用鐵錘擊碎他們封閉的外殼?

他們一直在默默期待著冥冥之中的解放者—一但願這正是他們自已。

隻要一使勁,你就能脫穎而出,就能獲得新生。雖然複活,至十仍是一個十被打破的夢。

每一堵牆壁都可能成為一座浮雕。我經常靠牆而立,像麵川著龐大的行刑隊。我的脊背能體會到培壁的冷冽,但願我的體溫也能傳達過去。我並下掛心會成為培壁的一部分,相反,我期待著培壁的被感兒。但願它能跟我的身體一樣擁有知覺。

“浮雕有力地刺激想像力,因為仿佛工要從牆中走出,受到某種阻礙,突然停住了。有時候,一種恩想,一種完整的哲學之浮雕式不完全的表現,也比和盤托出更有效果,這可以給讀者留有餘地,激勵他把這強烈反差所烘托出的東西繼續完成,思索到底,自己來克服迄今為止妨礙其完全走出的障礙……”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尼采說的。我同樣渴望能做一個破壁而出的“超人”。

我仿佛也參與了這懸崖上的角力。生死關頭,我的肩膀抵觸到岩石的堅硬,而頭顱與雙手幾乎從牆壁的那一麵伸出來——無論對於生者抑或死者,我既是活動的形狀,又是凝固的風景。生命與死亡的拔河,構成命運。生的渴望與死的阻撓在決鬥,終將分出輸贏。命運的浮雕,是不斷在加熱在熔化、又不斷在冷卻在凝結的火山岩漿。我、你、他,都是燒紅的鐵砧上的鍛件。

沉思是人類向塑像學習的過程,在那一瞬間,留給世界的是一半的光明和一半的陰影。正如羅丹的那尊以《思想者》命名的青銅雕塑,像死一樣安靜,又像生一樣輝煌;這是一種介於生死之間的狀態,是靈魂脫離了肉體的存在。與其說它留有羅丹的指紋,莫如說留有上帝的指紋。

沉思是為了獲得上帝的關注。既然是短促的(像閃電、雷鳴和激情),又無限地接近永恒,所以,人類的一代又一代思想者倒下了,而這尊銅像卻端坐著——作為他們的替身。應該說,這是為人類最原始的思想所對應的紀念碑。沉思究竟屬於運動呢,還是屬於靜止?確切地講,是靜止的身體,包容著運動的靈魂——如同冷漠的大地下運行著滾燙的岩漿。正因為有了無孔不入的思想,生命才不再是一份蒼白的履曆。當人類開始為自己的存在而苦惱,哲學家就皺著眉頭誕生了。或者說,皺著眉頭的哲學家形象就誕生了——多麼沉重呀,他們的眉峰承擔著整個人類的苦惱……所以我總是以同情的態度看待史書裏那些哲學家的名字:蘇格拉底、柏拉圖、孔子……如果能讓我分擔一點你們的痛苦該有多好——對於我來說,那簡直是神聖的幸福。在你們沉思的瞬間,世界就放慢了步伐——如同在塑像身上,是沒有時間概念的,隻有漫長得像死亡一樣的冥想。正是這種冥想,給我們的命運帶來了生機。思想者,既是被思想催眠的人,又是被思想驚醒的人,隨時可能從銅像中掙紮出肉體。我從來不曾擔心他會徹底地睡去,卻時刻期待著他的醒來,逐漸恢複知覺、體溫、動作與感情。就像是一朵花開了,他從青銅的底座上緩慢地蘇醒,告訴我們思考的結果——那就是人類夢寐以求的真理。

贗品時代“傻”是一種美德眼下,聰明人越來越多了。大家都把性格裏的傻氣當蟲牙給剔除了,露出的皆是一副光可鑒人、無懈可擊的貝齒——其實也挺單調的。俗話說:誰比誰傻?如果全世界都是聰明人的話,一生都在比聰明,那活得可就太累了。

在這種情況下,傻人反而容易受歡迎。傻不僅更顯得有個性,簡直堪稱一種美德。改革開放之初,有種瓜子熱銷大江南北,品牌就叫“傻子瓜子”——這是否可以證明傻也能傻得很可愛,甚至起到與鶴立雞群一樣的效果?在世人皆熱衷於比聰明、玩深沉、鬥智鬥勇的時候,裝傻賣傻說不定反而更有市場——因為別人對你不設防。

當然我所說的“傻”並非指智商上的低能,而是代表為人處事的憨厚與寬容——這是一種很有人情味的傻。

比較而言,我可能更喜歡與這樣的“傻子”交朋友或合作,因為隻有“傻子”才不會把利益看得高於一切。就我個人而言,在大家都努力變聰明之時,我反而要求自己保留一些必要的傻——寬厚乃中國人民的傳統美德。吃虧是福,舍不得吃小虧的人是占不到大便宜的。鄭板橋說“難得糊塗”,該糊塗的時候就必須糊塗——事事皆玩兒小聰明是升不了段位的。

一個人隻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傻,並不以為恥,才能保持清醒的競技狀態。謙虛才能謹慎,謹慎才能防患於未然。爬得高跌得重的大都是一些過於聰明的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傻人不敢相信運氣,沒有賭博的心理隻寄希望於腳踏實地的勤奮,笨鳥先飛。傻子的命運是很少有風險的,如果人類的競爭是一場漫長的龜兔賽跑,在這一過程中跑得慢的是傻人,但笑在最後的也肯定是傻人。傻人之所以有傻福,就在於他有一種聰明人無法模仿或不屑於模仿的傻勁。就拿我周圍的那些成功者來說吧,沒有誰是把聰明寫在臉上的,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大智若愚”吧。寫到這裏,我究竟是在說傻子傻呢,還是在誇傻子聰明——連我自己都搞糊塗了。

個性是一柄雙刃劍,個性的張揚與包容,一定程度上意味著社會的進步。對於一個社會人來說,不僅有張揚自己個性的權利,也有包容別人個性的義務。這樣,才能形成真正適宜個性生長的大環境。

沒誰不希望自己的個性得到他人的認可與欣賞,但並非誰都可以對他人的個性受之坦然,此乃個性的誤區。現代人越來越容易以自我為中心,完完全全地以“我”之觀點來衡量一切事物,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有點像中世紀的“地心說”,就以為太陽是繞地球運轉的。其實每個人都是大千世界裏的一分子,正如哲人所說:天下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個性乃一人所固有之天性,既不是什麼追求,也不是什麼毛病——過於褒獎或過於貶低個性的提法,我以為都是愚蠢的。自己想當紅花,又希望別人都是綠葉,這是一種極端自私的心理。由此,便無可避免地造成了個性與個性的碰撞與摩擦。同時,也導致許多人為適應生存環境,不得不藏匿起自己的個性,變得像鵝卵石一樣圓滑。但當棱角都被磨平以後,人啊,你又將以何為特征,相互區別呢個性是柄雙刃劍,既能充分發揮個體的能量,又會招來很多形形色色的麻煩。在群體中,個性又是一種不安定因素。所以有人說,每個中國人都是一條龍,但三個中國人合在一起,就成了一條蟲;而日本人則剛好相反,每個人都是一條蟲,但三個人合在一起則是一條龍……可我覺得這兩種狀況都不是很健康的。

這需要我們辯證地認識個性——前提是能夠平等地對待自己的個性與別人的個性。它們應該是互補的、互助的,而不是相互抵觸的。

以自己的個性為正宗,視別人的個性為旁門左道,這簡直稱得上是霸道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樣的個性自然會帶來對別人的傷害。相反,為避免槍打出頭鳥,而一味地壓抑自己的個性,則是一種懦弱與悲涼的表現。

一個真正有個性的人,首先應該具備寬容的品質。個性與集體主義並不矛盾,如果每個有個性的人都是寬容的,社會就很民主;如果每個寬容的人又很有個性,社會就會進步。

贗品時代在我的聽覺中,大陸的流行歌曲(尤其是早期)帶有模仿的痕跡,模仿歐風美雨,模仿港台風情,或至少模仿其包裝、炒作的商業方式。在模仿中成長,也在模仿中困惑。大半個世紀前魯迅就批判過的“拿來主義”,不僅沒有絕跡,反而愈演愈烈。譬如電視台的娛樂節目,甚至打出了“超級模仿秀”的招牌,公開招標——吸納那些在形象、唱腔上酷似偶像的無名歌手,粉墨登場。模仿似乎已成了成功的捷徑:不以模仿為恥,反以模仿為榮。這在我眼中簡直是小醜的把戲。我對此的評價是:模仿偶像,永遠成不了偶像——如果模仿.人,將永遠是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