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也無法用金錢收買。美女甚至不知錢為何物。理解她吧,美女是不需要零花錢的。
美女有潔癖。
美女沒有欲望。
美女永遠都是處女。
美女永遠不會長大。美女不想結婚。
美女也不會老。
甚至死神都會給美女讓路。
美女不需打扮就成了美女。沒有誰見過美女用化妝品。
美女從來不生病。
美女不參加任何社會團體。基本上屬於無黨派人士。美女與世無爭。
美女拒領身份證。
美女無國籍。這些,簡直是天使才具備的品質。美女是我的天使。
美女的優點還有許多。美女幾乎沒有缺點。
完美的女人才能叫做美女。
所以美女越來越少了。
我愛上的有可能是最後一個美女。
我為最後一個美女寫了一首詩。
你們可把它當做你們的尋人啟事。尋找美女。尋找美女是很有希望的,也是很容易失望的。
美女成了畫中人。噴泉女人你像噴泉那樣站了起來,越長越高。你的腰肢很柔軟,我摟著的時候總缺乏真實感。你的雙腿也並攏得筆直,仿佛接受過時裝模特的特殊訓練。你什麼時候換了一雙高跟鞋?它給一尊人體雕塑提供了基座。你昂首挺胸,驕傲得像站在月球上麵。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嬰兒,如今你長大了。簡直一眨眼的工夫,你成為少女中的少女。你已經高過我的肩膀了。你還在繼續生長,吻我的時候再也不用踮腳了。你用長發撩撥著我的麵龐。喂,怎麼了?你流淚了嗎?我的衣襟怎麼被濺濕了?你告訴我,這是你一生中的第一個吻。
因此你幸福得哭了。
別哭!有我在旁邊呢。我會攙扶著你回家,像送一個喝醉了的人。你想跳就跳吧,想叫就叫吧,我會默默欣賞你瘋狂的舞蹈。女人的青春太短暫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我也希望像你一樣放縱,可我做不到——我的心確實有點老了。你流淚的時候我隻會遞上一塊手帕,卻不知用什麼語言來勸慰你。
你長大了,我再不能把你當成孩子了。以前我可是經常摸你腦袋的,像哄一隻貓。可你一轉身就變成了一個充滿風韻的女人了。說實話,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呢。我在想,你是怎麼了——有了那麼多的心事?跟噴泉一樣,你有著修長的身材——你的身體簡直是水做的。惟一的區別在於:你比噴泉多穿了一件衣裳,而噴泉是裸體的。你太美了。我都不敢看你了。據說這就是所謂的曲線美。在我眼中,你比所有女人還要出色。你擁有鮮嫩的年齡。假如你婀娜多姿地從街道上走過,肯定有許多行人回頭看你。他們會問:這是誰家的丫頭,出落得這麼漂亮……
我慶幸自己認識你,並且陪伴著你長大。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一個少女的成長史了。可惜你並不需要監護人。你簡直是很緩慢地愛上了我——最終撲進我的懷裏。我沒有迎接,也沒有躲避,隻是默默地站在原地。或許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你是怎麼了?突然間就有了那麼多的心事。你說你自己也弄不明白。隻是想哭,隻是想哭。那麼就伏在我肩頭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哭完之後天就晴了。如果你不是噴泉的話,請把我當做一堵可靠的牆壁。
或許很久以後,你也會衰老,失去了往日的苗條。不用怕,有我在旁邊呢。在我懷裏你永遠有哭的權利。我會幫助你回憶:年輕的時候,你的美貌,和你的心跳……
噴泉一樣的女人喲,摟抱著像一個柔軟的夢。女人站著也會做夢。正如我站著也會寫詩。
女人一樣的噴泉喲,把我的麵孔打濕了,把我的心打濕了。我分不清這是雨水還是淚水。
站累了的話,就讓我們並排坐下吧,就讓我們並肩躺下吧。大地是長椅與溫床。不用怕天黑,不用怕衰老,也不用怕死亡,有我在旁邊呢。以你最後的激情,給我最後一個吻。你的嘴唇依舊濕漉漉的。候鳥女人她認定自己是一隻候鳥,愛情的候鳥——從一個男人身邊飛向另一個男人身邊。她剛剛二十多歲,就談了將近一個野戰排的男朋友。當一個男人的態度略有冷卻,或者當自己對對方過度的甜蜜有所厭倦,她就要拍拍翅膀飛了,遷徙到更溫暖、更神秘的地方。她像在超市挑選換季的衣服一樣選擇新的人選。好在她對任何事物都沒有收藏癖,脫下了就忘掉了。她的記憶比一隻衣櫃容納的空間還要小一點。她出門旅行時從不帶多餘的行李。一定時間內,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身上穿的這件衣服上。一定時間內,她隻穿同一種款式和花樣的衣裳。所以她並不是蕩婦(如果非這麼說,她也是一個“貞潔的蕩婦”)。她不過是個隨著季節的變換而變換的女人罷了——嚴格地服從著感情的氣溫。她看男人時的眼神很厲害,像溫度計一樣冰涼、敏感。男人們啊,又是盼她,又是怕她。
也有青黃不接的時候。這是她惟一有可能放縱自己的時候。但即使是情場老手,要想中途攔截住她也不容易。有一次,她又失戀了(跟她分手的那個男人比她還要痛苦),就跟一群搞藝術的朋友喝酒,喝著喝著開始劃拳打賭。她的要求是什麼我記不清了,對方提出的條件是:
如果她輸了,就當眾撩起自己的裙子。也許本來隻想嚇唬嚇唬她的,結果她爽快地答應了。她的手氣很好,贏得了一大堆賭注。可能因為在場的所有觀眾都盼望她輸,她還是輸了一次。驚心動魄的時刻到了。大家都借著醉意把腦袋趴到酒桌下麵,觀察她的動作。她很守規則地撩起了長裙(不負眾望)。她把長裙撩到腰部以上,達一分鍾之久。
大家看到了什麼?看到她裙子的裏麵,還穿了一條長到膝蓋的短褲。她是有備而來的。沒有什麼事情能出乎她的預料。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驚慌的表情呢!她有時也很苦惱:這家酒店,這座站台,記不清當初是跟誰來過——而且自己肯定是心花怒放的樣子。或者偶爾想起誰的麵影,卻怎麼也想不起具體的名字。她盲目地飛來飛去,卻連一張地圖都未隨身攜帶。她簡直懷疑自己一生都處於半睡眠的狀態。然而隻要進入新的愛情,她就複活了,仿佛更換了周身的血液。說得誇張點:在精神上甚至重新變成處女。和她相愛的結果是不幸的,過程卻充滿了幸運之感。你能體會到別的女人所缺乏的那種吉普賽女郎式的狂歡與熱情。我在不同的時間、地點,見過她跟不同的男人走在一起,都是滿臉陶醉的樣子——她每次的表情都是真實的。她永遠意識不到自己在重演同一個角色——那真是春天的戲劇。我總是告誡自己:不要驚動她,不要提醒她,就讓她永遠享受春天吧,永遠做溫室裏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