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生並沒有帶左手回明珠樓，而是把他帶到了付永生在上海的落腳處，在郊區的一幢普通的出租民居裏。一路上，那小男孩一直趴在左手懷裏哭鬧著，讓範無生聽了直皺眉頭。左手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安靜下來，對範無生說：“龍爺的兒子，叫戴誌傑。”範無生覺得有些黑色幽默，笑了笑說：“按說我叫人一刀抹了他父親的脖子，我算是他的殺父仇人吧，卻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大晚上的跑過來救你和這孩子，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可真是諷刺。”聽到範無生提起龍爺，左手沉默了一下，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殺龍爺，更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救我們，但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和小傑，不過我的命不值錢是龍爺給的，早在龍爺死的那天，我就應該死了，因為心中還有些牽掛，所以沒有跟龍爺一起走，還在這個世界上苟且偷生，再加上那次你們饒了我一命，所以不管怎麼說，我也欠你們三條命，我這輩子，是不會找你們報仇的。”左手有些新亭地看了一眼懷裏的戴誌傑：“將來等小傑長大了，我也不會告訴他，他的殺父仇人是誰，相信龍爺在天之靈，也希望小傑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將來有個平淡的人生，有個幸福的家庭，那就足夠了，而不是一生都生活在仇恨中。”
範無生聽了，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點上了根煙，將車窗打開散煙味：“風雲會內部出了什麼問題？竟然你這個上一代的元老沒有人來拉攏，反而被追殺得滿巷子亂竄，真的讓我很好奇啊。”左手接過範無生遞過來的煙，簡單的點煙動作，就扯動了他的傷口，等他艱難地將煙點上，已經疼得他冷汗直流，左手也算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愣是忍著沒叫出聲來，他深深地吸了口煙，說道：“龍爺現在的原配叫鳳飛，人稱鳳姐，其實並不是小傑的親生母親，因為鳳姐嫁給了龍爺，卻不能生育，鳳姐很想要個孩子，所以龍爺就在外麵找了個女人，隨便給了筆錢，生下了小傑給鳳姐當兒子，鳳姐也把小傑當成親生兒子一樣來疼，要說起鳳姐，想當年在上海灘道上也是排得上號的大姐大，隻是嫁給了龍爺以後就隱退在家了，龍爺死後，鳳姐當然不甘心拱手將龍爺畢生的心血交到別人手上，於是就重新出山，想把風雲會接過來，可是風雲會在龍爺在的時候就已經不是鐵板一塊了，要不是龍爺壓著，早就散了。龍爺一死，一個一個地都跳了出來想當老大，鳳姐想接手風雲會，他們當然不願意，但鳳姐在風雲會下層中威望還是很好的，很是拉攏了一批人，再加上有我為她賣命，三分之一的風雲會就被鳳姐收下來了，阿炮是風雲會的元老了，資格比我還老，是最早跟龍爺打江山的人，原本龍爺走了之後，無論資曆還是能力，都該輪到他上位，誰知道半路殺出個鳳姐壞他的好事，所以他就想把小傑抓去，以此來威脅鳳姐收手，嗬嗬，可惜阿炮卻打錯了如意算盤，鳳姐疼小傑，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因為他是龍爺的孩子，現在龍爺不在了，在鳳姐心中，到底是小傑重要還是風雲會更重要，那還真是不好說。”
“有情義，有手段，也夠狠辣，是個值得敬重的女子。”範無生伸手拍了拍戴誌傑的腦袋歎了口氣說：“可惜了，這孩子注定了要成為一個孤兒了。”左手一聽，猛地看向範無生，範無生攤了攤手，笑著說：“殺人，付永生很專業沒錯，但要說嫁禍別人，我比他更專業，而其中的關鍵就是，他聽我的。剛才我特意暗示他留了一個活口，相信不用等天亮，你勾結外人，害死龍爺的事，就會傳遍整個上海灘道上了，到時候不止那個阿炮想殺你，最想要你的命的，卻是那個鳳姐。”左手死死地捏著拳頭，盯著範無生，眼中布滿了仇恨。“不要這麼看我，這世界，誰都不容易。”範無生將車轉進了一條破爛的水泥路：“你麵前隻有一條路好走，你別無選擇，背著殺老大的罪名，為我做事，你也不用想著一死了之，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那沒用，我敢肯定，你比那個鳳姐更疼這個孩子，你那麼跟我說，無非是想家中這孩子的籌碼，好讓我留著他，護著他，用他來跟鳳姐做交易，至少這樣能保證這孩子的安全。我告訴你，那沒用，我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孩子，更加不在乎那個鳳姐和小小的風雲會，我缺少的，隻是一個能夠替我賣命的人，那鳳姐和阿炮有的，我還真看不上眼。隻要你拒絕，我敢保證，這孩子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範無生給他的心中加上了最後也最沉重的砝碼：“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妹妹，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去動她，但是你要明白，等你勾結外人殺了龍爺的消息一傳出去，整個風雲會上上下下想要動你妹妹的人那可就多了去了。”左手很痛苦地抱著眼中除了害怕，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的戴誌傑，看著那雙單純幹淨的眼睛，範無生心裏微微有些刺痛，別過了頭不再去看他。“你是個魔鬼。”左手這個就算身上被砍了那麼多刀都沒吭過一聲的硬漢，現在卻抱著戴誌傑淚流滿麵。範無生深深歎了口氣，說道：“我說過，這世上，誰都不容易，我也不想逼你，但是我要是不逼你，那我就是在逼我自己了。”左手紅著眼睛看著範無生，咬著牙說：“我答應你，為你做事，也可以背上勾結外人殺大哥的罪名，但是，你必須要保證我妹妹和小傑不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範無生看著左手的樣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很深沉地保證道：“隻要我活著，他們就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