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和白玲尾隨著地上留下的血跡和腳印,一路追蹤了二三十裏。不覺紅日西沉,天色已晚,無法辨認地上的腳印,隻得停下追蹤。
再看周圍,天地遼闊,一眼看出幾裏遠,目力所及之處,看不到一個村莊,他們正置身一片荒原上。
白玲說:“飛哥,這是什麼地方啊?”
肖飛說:“不知道,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白玲說:“好荒涼啊,一點人煙都看不到。”
肖飛說:“看不到三島留下的痕跡了,沒辦法連夜追蹤了。我們找個地方過夜吧。”
白玲說:“飛哥,那邊有個小樹林,我們去樹林裏。”
不遠處有一片小樹林,二人進了樹林,這時外麵還有白天的一點餘光,樹林裏麵已經十分幽暗了。
這裏雖然沒有床鋪,但樹叢可以擋住夜風,樹葉可以遮去露水。這就行了,要求的條件太高哪裏來呢?
找一個稍微寬敞的地方,肖飛從背囊掏出一塊方布鋪在地麵上:“妹妹,你坐下歇會。”
白玲坐上去,說:“飛哥,一起來坐下吧。”
於是二人緊緊坐在一起。沉默。都不說話。
最先聽到鬼子毒殺六千多人,肖飛和白玲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憤怒、痛恨這些詞來表達。接下裏親眼看見鬼子毒殺了一百五十人,然後殊死決鬥,全殲鬼子三十多人,最後,見到三家村十幾個人沒有一個逃得活命。
這是他們離家以來,最為血腥最為殘酷的一天。雖然他們是勝利者,心情依然很沉重,戰爭的殘酷,再一次打破他們的預期,那血腥差不多擊倒了他們,他們已經沒有什麼話可說!
默默都坐了很久,白玲靠在肖飛的肩膀上,感到身上發冷,便說:“哥!抱抱我!”
肖飛側過身,輕輕抱起竹青,放在自己腿上。竹青蜷縮在猴子的懷裏,已經是淚流滿麵。
肖飛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想不出合適的話語去安慰白玲那顫栗的心。隻是默默地為她擦去淚水。
不知道過了多久。肖飛說:“妹妹,我們吃點東西吧。我們一整天打仗奔波,還沒吃過東西呢。”
白玲說:“飛哥,我一點都不想吃。”
肖飛抬手撫摸著竹青的秀發:“妹妹,吃點,這也是任務。我們已經不屬於自己了,我們屬於抗日這件大事了。不吃東西,我們就沒力氣幹活。”
白玲說:“好吧,你喂我。”
肖飛從背囊裏拿出幹糧和水,掰下一小塊餅子,塞進白玲嘴裏,白玲含住,慢慢咀嚼。肖飛又喂她一口水。自己也拿起幹糧,慢慢吃起來。
夜已經很深。露水悄無聲息地凝結而成,濕了樹葉,潤了野草,潮了衣服。吃了一點東西,精神感覺好多了。透過樹是枝葉,看到墨藍的天空,鑲嵌著密密匝匝的星星。
白玲忽然說:“飛哥,誌遠哥這會不知道在哪裏?還有王大哥,小翠大姐,柳奇大哥,張良大哥,你說他們都在幹什麼呢?”
肖飛輕輕地歎息道:“他們也許還沒能像我們這樣安靜地休息,說不定正在和鬼子打仗呢。”
“嗯。”白玲說:“我有些想他們。”
肖飛說:“你一說,我還真想他們了。特別是誌遠,這家夥進步比我快啊。”
白玲說:“飛哥,比起在方廟老家偷瓜摸棗的日子,你進步也很快的。回想一下,你都不是那時的肖飛了。”
肖飛說:“我都不想變成現在這樣。那時無憂無慮,日子太平而美好。”
白玲說:“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現在,每天都要經曆一次從生到死,然後從死到生這樣一個過程。”
肖飛說:“我們的好日子讓日本鬼子給破壞了。”
白玲說:“要不是打仗,我們和誌遠哥也不會分開。”
肖飛說:“誰說不是呢?”
二人停下了,都不說話。對朋友的思念,讓他們滿腹惆悵。
沉默許久,肖飛像是自語道:“若論帶兵和鬼子進行大兵團作戰,誌遠比我強多了。”
白玲抬起一隻手,撫摸這肖飛清瘦的臉頰,說:“哥,你和誌遠哥各有優點。不過你辦正事的時候也會鬧起來。”
肖飛低下頭,白玲的臉離他二寸遠,他拿臉去蹭白玲的臉,說:“沒有啊妹妹,你可別冤枉我,我辦正事還是很嚴肅的。”
白玲“吃吃”一笑,說:“還說沒有!今天打著打著,就把三島家的祖墳扒開了,你不但成了三島的太爺爺,連他家第一代祖宗都是你們肖家的後人了。
肖飛“噗嗤”一聲笑起來:“不就是占他點小便宜嘛。都怪你,幹嘛關鍵時候笑啊?要不是他那句太爺爺就叫出口了。可惜了。”
白玲說:“你以為我想笑啊,不是沒忍住嘛。想在那種情況下忍住笑,我容易嗎?”
肖飛說:“三島太強大了。我當時都不知道怎麼才能打敗他。後來想到你身上還有一把小手槍,但又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才能讓你掏出來,不讓三島有防備,突然就給他一槍,就在哪裏胡說八道。誰知三島果然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