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還是如此美好(1 / 1)

生活還是如此美好。

洗澡的時候,我看窗台上的那盆仙人球。它真的隻需要一點點水,就可以活得那麼快樂茁壯。

於是我開始寫小說《彼岸花》。也許寫完以後。明年。我會有錢有時間開始一次長途的旅行。

我還是一個人住。沒有人在黑暗中給我掖踢開的被角,沒有人把我睡抑的身體扳直……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

我開始每周周末去公園鍛煉,為我的旅行做準備。

旅行使人感覺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那個在酒吧送我回家的女人,每周約會我一次。有一次他問我是否想去看看她家鄉的草原,那裏的牧羊女會唱美麗的民謠。她是一個乳製品的經銷商。來自那個草長鶯飛的大草原,那裏盛產乳酪和豪放的民族音樂。我沒有回答。因為我想給她出現和失蹤的自由。這樣才可以保留我自己的自由。

一個人要得到什麼,她就必須先付出什麼。這是真理。

我習慣深夜12點左右給他打電話。我對她說,這是中國傳說裏的仙女偷偷下凡來洗澡的時間。

她說,你找得到回天堂的路途嗎。

天堂有乳酪可以吃嗎。

也許有。

那我還回去做什麼。這裏已經有了。

我們的對話常常因為彼此的瞌睡而出現沉默。然後醒來,然後又說話。我知道24歲以後的女子遭遇愛情的機會將漸漸減少,但是遭遇到傳奇的機會卻增加。因為,她們開始再次堅持自己的夢想。

秋天。呼和浩特陳舊的馬路邊有高大的白楊樹,飄落枯黃的落葉,沙沙有聲,令人愉悅。我開始減少酒精,尼古丁的用量,這樣晚上可以堅持較長時間的清醒。我一直悶頭寫字。在我陰暗而寂靜的房間裏。那裏隻有中午的時候,才有陽光透過桂花樹的葉子,零星地灑落在我的電腦桌上。

寫得頭暈眼花的時候,我就把**的腳擱在桌子上,伸展我潔白的腳趾,讓它們曬太陽。然後點燃一根煙,想象著海洋館裏的熱帶魚,沒有表情地遊來遊去。它們有健康而強壯的心,不需要愛情,亦從不流淚。它們始終是我的榜樣。

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為子怡掉過眼淚。也許對她的死早有預感,或者死亡的陰影一直離絹生太近。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臉,讓人感覺她是個玩髒了沒來得及洗幹淨的孩子。一張破碎而天真的臉。

子怡的所有物品均在我的房子裏,她的父母來搬運的時候,哭得數次暈倒在地。誠然子怡以前曾對我提起,她和父母之間關係淡漠,從小一直孤兒般的長大,但看到老人的傷痛,我感覺到的,卻是絹生始終對人的懷疑。她需要感情,因為一直未曾得到,所以開始懷疑所有人……

還有一些東西遺漏,仍留在她的房間裏。零散的照片,是她來上海以後拍的。在步行街的舊式建築前,絹生特有的我行我素的味道,在陽光下淡淡地微笑。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在他的懷裏,笑得象個孩子,露出潔白的大顆牙齒……還有日記,每一頁記錄著她一天裏發生的事情。快樂的,悲哀的,煩惱的。她用流水帳的平淡口吻敘述,簡潔的,一句輕輕帶過。

她是透徹的。隻是一個容易感覺孤獨的人,會想用某些幻覺來麻醉自己。

一個手裏緊抓著空洞的女子,最後總是會讓自己失望。

在她死去的第7天,我半夜寫完小說,突然聽到子怡的房間裏有聲音發出。不是我平時在寂靜中,常常聽到的桂花樹葉在風中摩擦的聲音。似乎是輕輕地笑聲。我沒有開燈,摸黑穿過客廳,推開她的房間。潔白的月亮灑在房間中央空蕩蕩的大床上。

我看到子怡,穿著她的白裙子,光著腳,坐在床邊抽煙。她海藻一樣的長發潮濕淩亂,黑眼睛漆黑明亮。她對我笑。我說,你為什麼不回來,你以為你這樣就報複他了嗎。如果他不愛你,他根本就不在乎。

子怡笑,在地板上沒有聲音地走動。她的煙還是紅雙喜。這是我們常抽的牌子。她似乎是不願意來和我爭辯。她終於對一切釋懷。我突然哭了。我說,最起碼你可以愛自己。我恨你從來未曾懂得珍惜。

我的眼淚終於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