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一個身影在無邊的黑暗中靜靜地往前走著,走著,他的寬大的黑色風衣在身後高高揚起
忽然,自那黑暗的遠方,傳來一陣放聲大笑,仿如噩夢之初的詛咒,尖酸而刻薄:“縱然我的靈魂化為灰燼,縱然我的生命從此消失,你也將永生永世受這黑暗之力的侵蝕,墮入黑暗,淪為惡魔!承受這無法逃脫的命運!哈哈哈哈……”
這刺耳的笑聲,仿如魔鬼的呼嘯,由遠而近,從四麵八方撲了上來,將那一個人淹沒其中。
雪痕驀然醒轉,緩緩睜開了眼睛,蒼白的臉上還有微微驚惶。他忽然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一張木床之上,寬大而舒適。第一眼看去,頭頂是破舊的瓦片,古老,深黑,一些地方已經有了缺口,幾許天光正從中漏了下來。屋內的陳設極其簡單,除了一張舊木桌,幾張矮小凳子和一個放置雜物的櫃子外,卻也沒有什麼其他東西。四周牆壁,那些枯黃的泥磚,在長年的風吹雨打中,早已褪成了灰白色。地板是最原始的泥土地麵,灰暗,濕潤,帶著幾分自然的清新。
看得出來,這間屋子的主人並不怎麼富庶。
至少,現在是這個樣子。
雪痕坐起身來,往那微開的房門看了一眼,旋及收回目光。回想起夢境中的情景,不覺間後背又是濕了一片。這同樣的夢境,不知曾驚擾了多少個不眠的夜。
幾點日光從頭頂漏了下來,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他忽然有些迷糊自己的記憶,許多事情竟是想不起來。
我都做了些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裏?
他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去過封魔穀,曾經在那黑暗中聽到遠古的召喚,曾經在那寒冰方尖上看到一頂黑暗頭盔……直至最後,所有的曾經都化成眼前熾亮的白光,漫天的白光,遮住了眼前世界,遮住了迷惘疑惑,遮住了過去未來。
雪痕的目光,輕輕落在床簷上的冰藍長劍上,那裏,有著他熟悉的味道。
魔劍,離淵!
魔劍,離淵……
恍惚間,似是有破碎的畫麵在腦海中一一閃過,卻都是刹那即逝,根本無從看清。恰在這時,一陣無法言喻的劇痛從頭部傳來,幾近讓人昏厥。雪痕雙手撕扯著發絲,希望減輕腦海中的痛楚。然而,他越是想要這般,腦海中的劇痛便是愈加猛烈襲來。
忽然,自那手腕之間,傳來一絲清涼,雖是微不可察,卻也讓他暴亂的心緒微微平靜了一下。他的目光不經意往手腕上看去,這才發現,那是一個碧綠草環,草環是用最常見的馬尾草編織而成,在靠著掌心的地方,開著一朵潔白小花,卻是叫不出名字。
“吱嘎——”
恰在這時,屋子的門輕輕開了。
一雙雪白的赤足踏入眼中,仿如瑩瑩月光,在眼前一亮。緊接著,一個青澀的十五六歲女孩踏入屋中,明眸如水,一雙大大的眼睛緊緊盯著手中端著的瓷碗,那碗中盛放著黑色的液體,渾濁不清,看上去像是藥汁。女子深灰色的布衣微微有些老舊,幾個大小補丁鑲在上麵,看上去與她的容貌微微有些搭配不當。
“吱嘎——”
女子將門在身後輕輕闔上,眼中的目光始終未離開手中的藥碗,她輕輕吹了口氣,似是想讓它涼一點,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端著藥碗,往木床這邊走來。
雪痕緊握長劍,一動不動地盯著門口,直到看到進來的是一個年輕女孩,這才微微鬆手。蒼白的臉上又回複了從前的冷漠,不經意間,卻是忍不住猛烈咳了一下,頓時牽動心頭的痛,那張臉顯得愈加的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