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陽光大亮。
金色的天空之城在晨光中看去一片壯麗恢宏,然而,這本應喧鬧的清晨,此刻卻是一片寂靜。那如同死寂一般的靜,籠罩在整座羲皇城上。諾大的廣場一片空曠,沒有半個人影。那曾經橫亙一地的死屍,早已被清理幹淨,然而那鐫刻滿地的血跡,依然曆曆在目,仿如無情的歲月,留在人身上最深的痛。
“啊!……”
小環看到腳下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嚇得叫出聲來。鬼厲微微回首,柔和地看著那一雙害怕的眼睛,又緩緩落在了地上。他微微低頭,沉默不語。
那是本應該流淌在心中的熱血,然而隻刻卻塗在地上。
冷若寒冰。
就因為一場殺戮。
一場沒有來由的殺戮。
鬼厲微不可察地輕輕歎了口氣,背轉身,往前緩緩行去。周一仙走在後麵,他看著那遺留滿地的血跡,停下身來,歎息似地搖了搖頭,一會兒,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小環,見她已然平靜下來,這才轉頭往前緩緩行去。
三人一行,順著幽深的長廊往前緩緩行去。至於金瓶兒與小白,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留在客棧,而野狗道人,鬼厲本就沒有讓他上羲皇城的想法,自然也留在了客棧。
風輕拂,天地無聲。
三人一路行來,卻是半個人影也沒看到。長廊出奇的寂靜,隻有“嗒嗒”的腳步聲在耳旁輕輕回蕩。鬼厲心中微覺奇怪,這種靜,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然而,熟悉的小屋很快便出現在了前方,他又想起了木床上那一個安然躺著的人影,那一個曾經在寂寞的寒冰石台上躺了十年的身影。
那一個女子,為了自己受了多少的苦啊!
而自己,竟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靜靜躺在那裏,躺在那裏。
無能為力。
鬼厲心中一緊,驀地加快腳步,往前行了過去。
小屋的門轉眼就在身前,觸手可及。
鬼厲毫不猶豫,右手前伸,正欲推門而進。忽然,他又是想起了什麼,止在了那裏,背轉手,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咚……咚……”
屋內一片寂靜,沒有半點回聲。
鬼厲猶疑著,又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咚……咚……”
還是沒有回聲。
鬼厲猶疑著,指尖輕輕往前一碰,小屋的門“吱呀”一聲,緩緩往裏推開了來。熟悉的木床映入眼中,幾縷陽光從窗間泄了進來,照在床前那一個綠色身影上。那一個仿如一直沉睡在此的女子,依然安靜地躺在那裏,仿佛,亙古不變。
屋內空空曠曠,除了那一張木床,再無其他。
沈傲霜不在。
或許,她已經去休息了吧……
鬼厲心中如是想道。他看著床上那一個安然躺著的身影,抬起腳,緩緩走了過去。這一刻,他的心忽然如靜湖之水,沒有半點波瀾,盡管上一刻,他還在刺痛,他還在揪心。
看到那一個人安然地躺在自己身前,仿佛自己,便是她所有的依靠,這是怎樣的一種溫暖感覺啊!沒有害怕,沒有擔心,因為,她就在眼前,就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指尖觸及的冰冷讓鬼厲心中一跳,他將那隻冰涼的手緊緊握在手中,貼在胸前靠左的地方。恍惚中,那隻冰冷的手似是真的有了一點溫度,鬼厲心中欣喜,頓時將那隻手握得更緊了。
周一仙與小環早已進了房間,他們看見鬼厲的樣子,都隻是在後麵靜靜看著,沒有說話。
一縷輕風從窗外襲了進來,鬼厲的發絲被輕輕吹起,幾縷銀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小環看著那飄揚在風中的白發,忽然眼眶一濕,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雖然,從來不曾去過狐歧山,也從來沒有見過鬼王宗的寒冰石台,然而這一刻,看到眼前的情景,小環忽然明白了前方那一個人曾經過的是怎樣的一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