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雨下小了許多,看那隻麻雀全身濕漉漉的樣子,它應該是跟我一樣無處可去了。緊了緊夾克,從夾克的防水外表濺落些許雨水,我繼續順著路邊前行,想著早點走到“逆客”去,吃上一碗熱麵安慰我空蕩蕩的胃,路麵依舊是凹凸不平的,即使下雨也不能使它看起來平整一點,反而像是扭曲的橡皮條一般,更像極了融化的奶酪表麵。走了近五分鍾,終於在我的運動鞋麵上濺滿泥水褲腳濕噠噠地快往下滴水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
“逆客”依舊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雖然過了飯點,但這裏吃飯的人依舊占滿了四張桌子,很明顯地分成四個幫派各自聚在一起沉默地吃著,對他人漠不關心。唯獨有一個人在我進來的時候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能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原因就是他正坐在我經常坐的那張桌子前,麵對著大門,我看了一下其他四張桌子,唯有靠門右側那張有一個空位,其他位子上做著幾個臉上和胳膊上有刺青的三男兩女,從他們之間的一些小動作可以看出他們的確是一夥的。沒辦法,我要麼厚著臉皮穿著一身半濕的衣服跟他們擠在一起,要麼就和那個陌生人一桌。
相比起來,還是後者比較好。起碼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沒那麼暴躁容易被激怒。
毫不忌諱那個陌生人的目光將濕夾克脫下搭在椅背上,在斜對麵的位置坐下,磊叔正好從櫃台後的廚房裏出來,邊忙和邊朝這邊說道,“哦,你來啦…外麵下這麼大的雨你該不會走過來的吧?”那個年輕人恍若未聞,“現在下的不怎麼大了,也就濕了一點而已…還是一樣,幫我煮碗麵吧,”我沒有遲疑地回了話,用手抓了幾下頭發,目光和那個貌似自從我進來就一直盯著我的人對視,這才發現這是個相貌很俊秀的年輕人,看起來也就比我大幾歲的樣子,但他臉上神情卻很淡漠,仿佛沒什麼事能令他在意。他穿著一件灰色運動T恤,雙手肘撐在桌麵細長的十指交叉相握,他身後的椅被上掛著一件校服樣式的外套,“大概是學生吧…”我猜測。
在我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看著我,黑色的頭發稍微長過發跡,和黑色的眼睛眉毛很配,“這大概是除了韓欣以外我見過的第一個長得這麼好看的人”。這麼想著,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從口袋掏出煙盒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然後就那麼叼在嘴裏,眼睛看向牆上的電視,電視裏放的什麼內容我卻渾然不知,隻感覺到身體開始有點冷,運動後的熱量在消失,雙腿明顯的感覺到了潮濕的冰冷。
磊叔很快就出來了,雙手端著兩碗麵,我將未吸完的煙擱在桌子上的煙灰缸裏,從竹筒裏抽出一雙筷子,毫不顧忌形象的大口吃起來,熱熱的麵進到胃裏總算帶來一些暖意。磊叔沒有去櫃台,而是搬來隔壁的一張椅子坐在了旁邊,我詫異的抬起頭看著磊叔,剛準備開口就聽見磊叔說:“阿楠,這次你怎麼過來了,你媽媽她…”
“她沒事,隻是她讓我來找你,並交給你一樣東西…”這個叫阿楠的人聲音很低沉,除了語氣有一些細微的起伏根本聽不出有任何情感,磊叔對他的打斷絲毫不介意,我在一邊卻是突然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搞了半天從我進來開始磊叔就一直當我不存在…我還理所當然的回話…好吧…“我默默在心裏把自己當做不存在,屏蔽掉沒說話的兩人,吃麵的動作有所收斂,剛才因寒冷而起的睡意也瞬間消失。盡量很快地解決掉麵條,呷了幾口湯,似乎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怎麼樣,吃飽了嗎?”似乎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磊叔開口問道。“飽了。”我肯定的回道,想著是不是又成礙事精了,將口袋裏一張五元的現金掏出交到櫃台後的服務員阿姨手裏,拎起外套連那根沒燃盡的香煙都沒好意思拿就走了出去。
外麵已經不下雨了,我心裏依然掛戀著那根我珍惜的萬寶路,想著用昂貴的飯錢買的那包名牌煙。通常情況下,還在學校就抽煙上癮的人是要飽受折磨的。除非你是個官富二代,家裏有錢的同時父母會很慷慨的給你除飯錢以外的零花錢,那樣在學校起碼還能維持住不會斷糧的局麵,但對於像我這種家庭教育很嚴格的人來說,抽煙絕對是禁忌,就連我爸也都不怎麼抽煙的。我每兩個禮拜有180的生活費,在學校一日三餐半個月就要140,剩下的四十是僅有的零花錢。
雖說香煙也有一塊兩塊就能買到的,但那種煙真的很差勁,味道不好不說,每次偷偷抽完煙後身上殘留的味道很明顯,老師家長多注意一下就發現了,而且焦油味道重,嗆得慌。稍微好點的就是四五塊一包的,再好一點的就是八塊到二十之間的,但一旦抽上了癮三天一包是很正常的事,這樣的開支在沒有省錢或賺錢的法子的情況下絕對是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