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我和安的關係其實倒更像是兄妹,他總是以各種理由威逼誘惑我戒煙,要麼就是勸我回學校上課,自己卻整天無所事事呆在“逆客”裏。
“少抽點煙,聽見沒。”我們本在電話裏閑侃著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罷了,安又在電話裏強調道,“不過現在他管不著”,心裏這樣想著嘴裏卻是乖乖地答應。掛掉電話,從走廊走向自己房間,直接從窗台上翻進去,卻看到爺爺在我房間裏整理床鋪,將原來舊的發白的粉色大花型換成了淡藍淡紫相間的碎花款。
“爺爺,這樣的事我自己來就好了,不用麻煩您。”從爺爺手中取走還未鋪好的部分,我自己動起手來。“不是看你在接電話嘛,再說下午坐了那麼久的車午覺肯定沒睡好,這會兒吃過飯就想早點休息了吧,老頭子年紀雖然大了,這點事還是可以幫忙做好的…”電視裏的聲音突然嘈雜起來,原來是節目在廣告結束後接著開始了。“哦,電視我忘了關掉了。”我解釋道,撫平床單鼓起的地方,直起身走到電視機旁邊右手按下開關,左手盡量用不大的動作撐在桌麵上,從右邊向後轉過身體時左手順勢將方才遺落在桌上的煙盒塞進同樣放在桌上拉鏈未關的書包裏,麵不改色地對爺爺笑道,“爺爺,我自己的房間我自己收拾就好了,您老也早點休息吧。”左手將包提起走到衣櫃邊做出開始整理衣物的樣子,爺爺平靜的臉色稍帶著猶豫。過了一會,爺爺明顯意有所指地說道:“哎,算了,你的事就你自己處理吧。你也長大了,就算你媽媽不在了,相信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也能處理好,你爸爸管不了你,老頭子也幫不上忙呀。”
房間裏想起門落鎖的聲音,爺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門外,我將包裏的洗漱用品和幾件換洗衣物拿出擺放在衣櫃裏,包裏就隻剩下一部基本不帶在身邊的花費昂貴的舊手機,棕色皮質錢包,一本名為《荊棘鳥》包裝精致的書,和剛才放進去的一盒煙,在夾層裏還有一個裝有十根煙的密封塑料袋。
這大概是我所有的資產了吧,我突然這樣想到,除了這些以外,我所擁有的,將近一片空白。書包被扔在一旁,我頹然坐在床邊,透過屋簷看向窗外。不知何時窗外夜色已濃,大概是和安聊得太久,夕陽已經不知往何處而去,天空到處泛著暗沉的深紫色,月亮卻是出其不意的又圓又亮,仔細一想,原來今天農曆是五月十六呢。
我賞著月光,心裏卻不像往日那般悠閑,怎麼感覺,寒冷和黑暗在這一刻異常激烈地刺激著我所有神經,或者說是,我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被完全打開,竹林的陰影像是來自遠古黑暗地域的魔物,水池的波紋席卷著無窮無盡的迷霧,我強烈感受到窒息的感覺,心髒卻是平靜而清晰地跳動,有什麼在隨著黑暗墜落向無盡的深淵,血液隨著墜落的深度沸騰,不似興奮時那般愉快的感覺,就像經久不息的一場噩夢…
我無力承擔這突如其來的痛苦,從床邊滑落癱倒在地上,白天壓抑在心底的情緒這一刻全部爆發開來…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後咬住嘴唇,淚水在眼眶裏轉了一遍沿著眼臉聚集,然後漸漸消散,腦海有個聲音在說,不可以哭。
“平靜的心態終究無法永遠持續麼?該麵對的永遠逃避不了,也不可能將已經失去的當作不曾存在,盡管裝作對一切不在意,一旦失去還是會陷入孤身一人的痛苦之中。”
“我不可能永遠用這樣事不關己的態度去麵對生活中所有的一切,已經對老爸態度冷淡的我不能對爺爺也如此,不關心同學朋友的我也是沒有辦法對安選擇冷漠,悠閑的享受總是有限度的,沉迷於此,將會遺忘原來的我,真實的我,亦將喪失我真正的生活。”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我的情緒漸漸平複,腦海裏百念過川,我莫名地感覺到,這次的情緒失控已讓我有所改變。揉了揉黏濕的雙眼,酸澀的感覺又一次刺激到淚腺,幹脆用水壺的水濕了毛巾在臉上擦拭,然後站在鏡子前調整表情以保證去浴室洗漱碰見爺爺不會被爺爺發覺有哭過的樣子,然後真正整理起衣物,將床鋪位整理好的部分完成。
做著這些,心裏前所未有的沉靜,思維也比往常清晰很多,大概這就是書中所說的心靈的力量吧,有所承受,便有所悟。用以前看到的一本書中凝心冥想的方法內視自我,隱約感覺一部分意識到進入了自己內心的世界,不同於幾年前第一次試什麼都看不到,也不是前段時間感覺到的灰色迷惘,這次感受到了深沉的黑暗,如窗外那一片池水般深沉的黑暗,僅有幾縷光芒隨著水波蕩漾。
我很清楚這些並不是真實的,書中也說這隻是一種內心給予自己的暗示,但是在我看來認知自己是能否在這個世界好好生活下去的最大籌碼,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要想真正地活下去,就要做真正強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