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三中開學還有兩個多禮拜的時候,我跟著老爸回到了城裏。這個暑假沒有預料中的那樣短暫,隻在爺爺家待了一個星期,我便深深感覺到時光漫長。往常向來安逸的我會如此急切地期盼著時間快點過去,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回到在城裏的家,我那樣一種迫切的心情卻依舊,我隱隱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僥幸。為了徹底滅掉自己那份幼稚的期許,我丟下打掃屋子的活,向逆客走去,途中卻又在期待著,那叨擾我數日的夢境再次浮現。
逆客一如既往地安靜。暑假尚未過去,作為主要客源的學校也變得冷冷清清。磊叔搬了把沉木椅,坐在門口的灌木後麵,眯著眼打量著手中的報紙。這一刻,我竟恍惚地看到,磊叔蓄起了胡子和滿頭白發,這條安靜的小巷就像已經經曆了十年百年的風雨那般,靜謐地透著沉重的滄桑。
我突然感覺到無法呼吸,這裏沉重的氛圍讓我不知所措,就那樣愣在了那裏。小巷遠處有幾人緩緩走來,他們從我身邊走過時依舊自顧自閑聊著,歡樂的語氣和高揚的語調卻絲毫沒有改變我內心的沉重。磊叔終於抬起頭來,他將沉木椅挪到牆邊,手裏拿著報紙活動了幾下正值壯年的身體,然後看著我,拾綴地很利落的麵容帶著暖暖的笑。但是,處在磊叔那怡然舒適的目光裏,我卻想轉身而逃。
“小琳,來了啊~進來坐坐吧~”
聽到磊叔聲音的那一刻,我欲抬起的腳重新落定,恢複了些許的冷靜在安撫著我,那份想要逃避的願望漸漸消弭。我沉默地走進,直到坐到位子上才把頭抬起來。抬眼視線便落在安曾經坐過的位置。
叫我如何當作你不曾存在~哪怕是假裝我也做不到了~
點燃一根香煙叼在嘴角,卻失了往常的味道,不覺索然無味,於是看著置空的儲物櫃發呆,這才發現,小店裏很多東西都沒了,牆上的裝飾,桌上的擺件,就連賣冷飲的冷藏櫃也空了。
“還沒吃飯吧~來,你的麵~”
磊叔端出來一碗麵放在我麵前。
“磊叔,我…”
“好啦,你就吃吧,這可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為什麼?您也要走?”我不由得慌了。
磊叔抬手做下壓的動作,示意我冷靜下來,我不由抿緊了雙唇,牙關緊緊扣在了一起。
“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這家小餐館我不準備再開了,我已經在雙觀街那邊買好了店麵,準備開間酒吧~”
“酒吧?在雙觀街?”
“嗯!就是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不過雙觀街…”
“哦,你是不是不知道雙觀街在哪…沒關係,好找的,那個附近正好有個高中學校…記得是…三中…還是二中來著…”
“……三中……”
“哦,對,對,是三中,原來你知道的啊~”
“嗯…”我隻告訴過安我即將到三中念高中,“需要我幫忙做些什麼嗎?”
“嗯…也沒什麼…那邊現在在裝修,估計等開學的時候就弄好了。喏,這是地址,給你~”
接過那張印製地極其簡易的名片,一麵是燙金花紋字體,“逆客”,另一麵,一串地址的上麵,酒吧老板的名字竟然是“安”。不是陳楠,也不是阿楠。磊叔則是酒吧的經理、顧問以及服務招待。我不由很期待這間酒吧是個什麼模樣。
“以後要是你有時間的話,就來給我打打下手什麼的,我正好缺人手~雖然上麵寫了這麼多職位,但實際上就隻有我一個人,這終究有點不合理。”
“我可以嗎?我對調酒什麼的一竅不通啊~”
“沒事的,不會的我可以教你。那明天有時間的話,你就來上班吧~”
“呃,好~”想到學校方麵經常在申明的未成年人行為規範,我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了。我沒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就算第二天要一大早就爬起來,我也沒有對昨天有些倉促的決定而後悔。昨天和磊叔聊了很多關於開酒吧的細節,雖然很多都是借鑒的書上和電視上的素材,但是沒有為什麼,隻要一想到這將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是與安唯一的聯係,我便全身心都活躍起來。昨晚是自從安離開之後、第一個沒有夢境的極其安然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