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次子(艾爾維)還僅是一個小孩子,可是老大已經成為一個翩翩的美少年,他的成熟已超越了他16歲的年紀。他有很多地方與他的舅舅阿爾弗萊德相似,你必定會喜歡他的。他現在退學了,因為那所學校圍牆高聳,禁閉森嚴,使我那活潑、熱情奔放的孩子有與世隔絕之感。而且他的身體也有些虛弱,我想把他接回家,休養幾個月。然後把他送到魯昂的萊斯學校去就讀幾個月,等他升入中學時,我再搬到巴黎去住。
1868年,莫泊桑18歲了,他離開了埃特爾塔,到魯昂去繼續學業。
布耶其人
1868年,18歲的莫泊桑來到魯昂時,魯昂已成為法國的第三大城市,工廠林立,商業發達。自勞曼公爵死後,相繼有艾克·約翰和17世紀法國最偉大的戲劇作家皮利·康尼爾這兩位傑出人物在魯昂誕生,魯昂因而成了法國的文化古都。
任何來到魯昂的人,看到四周環繞的山坡上俯瞰河畔兩岸林立的煙囪、繁忙的河邊碼頭、高聳的尖塔,和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築,都不免會興起思古幽情。
洛爾小時候就住在魯昂,在她的童年,她和她哥哥阿爾弗萊德等一夥人在豪特都小天地的情景曆曆在目。這次故地重遊,更使她跌進了甜蜜的回憶。她與住在魯昂附近的福樓拜恢複了聯係。無疑,她是希望她的兒子將來能從事文學工作。由於母親的願望和高乃依中學的良好聲譽,莫泊桑終於在1868年10月轉入了該校就讀。
在這段時間裏,莫泊桑結識了居斯塔夫·福樓拜的密友——45歲的詩人路易·布耶,可能是他母親洛爾經由福樓拜替他拉的關係。莫泊桑已經去拜訪過福樓拜,洛爾自己也去過一趟。
那時候,莫泊桑得到了一本布耶的詩集,讀完之後,他對作者十分仰慕,想親自去拜訪作者,以表仰慕之情。後來,莫泊桑在描述這次會麵時寫道:“他住在魯昂郊區的彼豪街,是都市通往鄉村的幹道之一。我按了門鈴,很久沒有人來開門。我很失望,正打算離去時,又聽到裏麵有腳步聲,大門打開,走出來一位高大的男人……他驚奇地望著我,想知道我的來意,但是我卻在他開門的刹那間,把我準備了三天,想對他稱讚一番的外交辭令忘得一幹二淨,最後,好不容易才說出了我自己的名字……好在他也聽過我的名字,才馬上招呼我,請我進去。”
這並不是莫泊桑第一次見到布耶,因為數年後,莫泊桑在他的一篇文章裏這樣說:“有一天,我們散步後正待返校時,忽然遇到一位佩戴著榮譽團勳章的身材高大的先生,大約45歲,留著長而下垂的胡子,走起路來肚子前挺,腦袋後仰,架著一副夾鼻眼鏡。學監戈達爾畢恭畢敬地向他鞠了好幾個躬。待那人走過後,戈達爾才告訴大家:‘這位就是詩人路易·布耶先生,了不起的天才!’”
布耶原是跟隨老福樓拜醫生學醫,到了1845年,他為了追求藝術的理想而放棄了醫學。1857年,布耶在魯昂市郊的圖書館任管理員,他寫的劇本《蒙太奇夫人》和《百萬富翁叔叔》都為他帶來極大的名聲。他所寫的詩也日漸受人重視。1867年,在魯昂市立圖書館,布耶被授予“館長詩人”的榮譽。
雖然布耶的詩與戲劇不能和雨果相提並論,但是他卻一直專心致誌地從事藝術。他特別喜歡藝術的形態,他寫的詩,用字和造句,猶如珠寶匠把一塊普通的石頭雕刻成最精美的飾品一樣。當然,他並不是總能創作出美好的詩,但他能以這個目標為念也是很可貴的。
由於他本人強烈的幽默感和愛好創作的精神,他的詩中也常常會出現這樣的靈感。不過,他大部分的作品卻是很嚴肅的,是時代的經典之作。
據福樓拜說,布耶精通拉丁文,對古典作品都有深刻的了解,尤其是荷馬的《奧德賽》。因此,他的作品偏向於古典。他大部分的詩都是以憂鬱的心情,表達對人類瞬息萬變的生死問題的悲觀看法。如他獻給福樓拜的一首叫做《人類的命運》的長詩中,他描寫人類最後從神和大自然手中爭得了自由,創造了自己的世界,卻又陷入了痛苦的命運深淵:
人類以自己的力量掙脫了枷鎖後,
發出了一聲愉悅的長嘯,
他們在毀棄的神壇下粉碎了神聖的徽章,
用刀尖寫出了他們自己的權利,
以鮮血灑在枯幹的土地上,
他們自封為宇宙的主宰。
去為他們的目標奮鬥,百折不撓,
數十世紀的悲慘回憶,猶如在大法庭中受審判,
現在終於自由了,多麼慘痛,又是多麼高興!
生命隻是一種不斷的神秘循環,
如今卻像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
經曆了六千年的勞力折磨,
而完成了他們所有的願望,
在命運的開端之際,他們卻迫不及待地要停手……
他們為自己的思想而恐懼,信心也因此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