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內院,景致與外院也無甚區別,同外院相同,內院同樣花草共植,地上鋪著與外院相同的青石板。
王匡在前頭走著,單經緊隨在後,行了幾十步,單經這才發現內院與外院的區別就僅僅在於,內院當中種植了幾簇小竹與數株桑樹。
又行了一會兒,內院大廳映入了眼簾,時值傍晚,屋內已是燈火明亮。
單經跟著王匡緩緩走著,大廳內的陳設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倒是行到廳外,空闊的院地單經駐足了,他的眼光落在了四個蘭錡上。
所謂蘭錡,即兵器架的統稱。“蘭”用以放置刀劍,“錡”用以放弩。
四個蘭錡,其中三個共置了兩柄環首刀,兩柄斬馬刀,一柄長劍,剩下的那個蘭錡上掛了三支弩。
環首刀、斬馬刀、弩三樣武器乃東漢軍隊的必備軍械,不過它們沒有引起單經的注意,他隻對那柄長劍大感興趣。
那是一柄造型精美,看起來就知它並非凡品的寶劍。
“吾府中刀械皆產自冀州,環首刀、斬馬刀皆百煉而成。弩乃漢中所製。元仲從幽州邊陲至此,多經戰事,所見軍械極多,不知這些刀、弩算不算得上精良?”王匡見單經注視著蘭錡的兵械出神,他也回身走到單經身旁,指著蘭錡而問,四種器械中他唯獨未提劍。
單經移動目光從刀、弩上掠了一眼,回道:“冀州所造的環首刀與斬馬刀其鋒銳天下盡知,漢中弩自安帝時已然聞名天下,此三物皆俱為佳品,不過四物中,最精良者,當屬那柄劍。”言畢,目光再次鎖定那柄長劍。
王匡聞言,嘴角掛起一抹笑意,麵龐上也揚起了讚許的神色,“元仲到底是久經沙場的將軍,眼神獨到。”說著,提步走到蘭錡旁,取下那柄劍拔其出鞘。
銀芒炸現,滲人的冷輝至劍身傾刻間彌漫開來,王匡用手指在劍刃輕輕一彈,朗聲道:“此劍名厲鋒,長三尺六寸,采用百淬折疊法以精鐵鍛造而成,其鋒銳可達斷金之威。”
“厲鋒!好名字,真是劍如其名也!”單經提步近前,細細端詳了一番,不由嘖嘖稱讚,“想我朝自漢武定鼎九州,劍便為器中之最,高祖皇帝更是以劍斬蛇而起義,掃平亂世,立足於天下。今公節兄有此寶劍,他日必然可在沙場建下不朽功業!”
王匡聞言,神色驀然一暗,眉宇間也升起一絲感傷,惆然道:“元仲之言雖可激起某胸中雄心壯誌,然此劍隨某兩年卻未曾建得功業。今朝中局勢動蕩,奸逆弄權,四海之內盜賊為禍,我王匡上不能劍斬閹黨清正京師,下不能率卒提旅掃蕩九州亂賊,雖有此寶劍無所用也!”
見王匡的心情徒然變轉,單經趕忙扯開話題,問道:“不知如此寶劍出自何處?”
王匡豎劍而視,惆然之感立散,鍾聲道:“此劍出自長安,乃造劍名家溫玉翁所造。”
溫玉翁?
對於這個名字,單經不太熟悉,腦海中沒有什麼映像,因此他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王匡將厲鋒劍於手中轉動,端詳著劍身兩麵,繼續道:“昔範陽豪俠祁真為救被賊所虜之嬌妻,隻身一人勇闖賊窩,一日內劍傷賊兵近百人,連斬賊兵三十七人,救得嬌妻平安回歸!他所用之劍,便是出自溫玉翁之手,銳不可當,是故賊兵無有可敵者!”
一日內傷近百,殺三十七,這種戰績已不遜色於沙場上的名將了。按猜想,這祁真自身的武藝應該不錯,但這人單經從未有所聞,其事跡除王匡以外,再無人與他談起,想來這範陽祁真可以隻身救出妻子,然後全身而退的殺出賊寨,這功勞百分之六十都得歸功於溫玉翁所造之劍。
漢末遊俠之氣極為盛行,朝廷雖以儒法治國,但十三州之內尚武之風素來是有增無減。而劍這種帶有君子俠氣的武器,更是受到大半尚武人士的青睞,就連不少文士也都腰掛寶劍。
帶劍於身者,上可至達官顯貴,風雅名士,下可至鄉縣豪強莊戶。漢時幾乎除貧民以外,大部分的人都帶劍。
需要劍的人多了,造劍行業便變得頗為繁盛,朝堂上皇家有自己專門的造劍師,王公大臣們也同樣如此。而漢朝各地,造劍師也是極多,然造劍之技巧高明者並不多見,一個人若要是想得到一柄華麗精美,且吹毛立斷的寶劍,那可是極為不容易。
這首先是因為東漢好刀者比好劍者更多,東漢以斬馬刀與環首刀而知名於世,尤其是環首刀,更是東漢從軍者之必須品。所以,造劍行業雖繁盛,但造劍之技巧卻低於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