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月光,四麵泥牆,偏僻黑暗的牢房像被丟在亂葬崗的一口棺材,充滿了死氣。
牢獄,原本就是一個沒有活人氣息的地方。
漫綰小心翼翼的踩著步子,目不轉睛的看著前麵,盡管在她的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視覺的缺失,會加深聽覺的敏感。
雖然黑漆漆地什麼也看不到,但她仍可以很清楚的聽見那些在她腳邊竄來竄去的東西,是老鼠,是蟋蟀,是很多很多習慣了在黑暗裏生活的蟲子。
到處都衝刺著刺骨的寒意,和不祥的氣息。
漫綰緊張謹慎的跟著白落裳,在沒到這裏之前,她也想過白落裳會用什麼辦法帶她進來,她想了多種白落裳可能會用到的辦法。
他可能會像段南山那樣,帶著她飛簷走壁。也可能喬裝打扮混進大牢,或許直接出手將攔住他們的人打暈,或者用迷藥之類的,總之方法有千千萬萬種,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拉著自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大搖大擺的走進監獄。
漫綰提心吊膽的望著白落裳,想說些什麼,又什麼也沒說。她感覺這牢房進的實在太過容易,這讓她覺得非常不安。
這麼大的牢房,怎麼可能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除非,是有人故意放他們進來,請君入甕。
漫綰走來一路,心情越來越沉重,反觀白落裳卻是一臉淡然,仿佛什麼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牢房裏,彌漫著一種很古怪的味道。
潮濕,幹涸的血腥味。
白落裳點了火,微弱的光明明滅滅的照在黑暗裏,顯得有些刺眼。
漫綰不舒服的擋了下眼睛,低聲道:“公子,我們這樣點燈真的沒問題嗎?”
白落裳笑道:“沒有燈,你怎麼看得見自己想見的人?”
“可是……”漫綰望著那束微光,沒再繼續說下去。
微光也是光,即便是濃烈到使人感到壓抑的黑暗,也抵不過這極其微弱的光。
從四麵吹進來的風,吹得火光劇烈顫動。
白落裳護著閃動的火苗,橘紅的光打在他的臉上,泛著柔和而溫暖的金色。
“進去吧。”白落裳先一步朝牢房深處走去。
灃州是美城,但灃州的牢房真的是白落裳見過的最臭的。他一邊走著,一邊還要努力克製心裏的惡心感。
空氣是臭的,是腥惡的。
周圍壓抑的氣氛讓漫綰心底隱隱生出不妥,但她腳下也沒有遲疑,跟著白落裳走了過去。
越是往深處走,就越是能感受到濃烈的死亡氣息。
很快,漫綰就見到了她想要見的人。當她真正見到那個她時時刻刻都想要見到的人時,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齊靖被杖打的事,她早就知道,可她沒有親眼見過。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知道齊靖受的傷有多重。
就連白落裳也不禁怔住。
這裏不如外邊暗,這裏有光,即便很淡,也足夠讓這裏變得不再黑暗。
牆上開了一扇窗,昏黃的月光從窗口進來,落在牆角的草堆上。
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見,草堆上正歪歪扭扭的倒著一個人,辨不出是死是活,氣息弱的幾乎讓人感覺不到。
也許,他真的快死了,也許,他已經死了。即便沒死,他也好無生氣可言。
漫綰動了幾次嘴,也沒能發出一絲聲音,但是她的眼淚卻好像她心裏說不完的話,再也忍不住的傾斜而出,不斷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