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會話,楊嬤嬤在殿外催請睡覺,隆毓起身告辭,袖子裏的荷包掉了出來,蔻珠眼尖,咦了一聲道:“看這針腳不像是姐姐的手法。”
隆毓道:“剛才萬金樓裏給的,說孟司樂調教自己一場不容易,讓替孟司樂添些祭品,以慰亡靈。”
蔻珠冷笑一聲道:“是心虛罷。”
隆毓聽著話裏有話,便道:“這話怎麼說?孟司樂的事跟萬金樓有什麼關係?”
蔻珠撫額,對她的無知有些無語,“所以我說,姐姐要還在菁蕪待著,恐怕這樂府裏鬧翻了天,你都還蒙在鼓裏呢。”
隆毓知道蔻珠說的什麼事,笑著道:“樂府裏的人多,以訛傳訛的話你別信。”
“並非,是我親眼所見。”蔻珠湊到隆毓耳邊耳語幾句,隆毓臉色突變,捂著胸口道:“不是說自戕嗎?”
蔻珠道:“自戕,脖子都快斷了,你見哪個人上吊能把自己脖子勒下一半的。”她緩了口氣,想到那副畫麵,緊皺著眉頭,“你是沒見那慘狀。”
隆毓自驚嚇中緩過來,說道:“那件事出了後,上頭吩咐裴韶舞親自監理,不許別的插手,就連我們幾個想要過去見最後一麵都被攔住了,你是怎麼看到的?”
蔻珠歎了口氣道:“說來也巧了,那天晚上我打宮裏回來,正趕上下雨,我站在廊下躲雨,楊嬤嬤回來替我拿傘,我一個人站在黑漆漆的廊子裏,看見長街上幾個人抬著桌子匆匆跑來,我還當抬著吃食,想著哪個殿裏這麼晚還有客人,誰知那蓋屍的席子被風吹開一點,借著燈籠光,看了一眼。”
隆毓還是有些不放心,“上頭有意蓋著,又跟萬金樓有牽扯,料著是不想生事。”她看了看蔻珠道:“你這話別亂說,小心惹禍上身。”
蔻珠蹙了一聲,十分不屑,不過看隆毓擔心,便暫且道:“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成?再說你來打我嘴。”她說著玩笑似的拍了自己一下。
跟隆毓打鬧一會,聽見楊嬤嬤又催了,蔻珠從手上退下一隻翠玉環連同那荷包一起放到隆毓手上,“這個玉環算我孝敬孟司樂的。”
親自將隆毓送到門口,又道:“以後日子長,姐姐常來。”
隆毓答應一聲出來,人走到丹墀,迎頭見幾個人抬著箱籠往裏走,箱籠上頭的紅紙寫著提督府三個大字。
隆毓知道這是張玉良送來的,正走神,聽見裏頭蔻珠對下人喝斥,“把這些東西扔出去,以後姓張的送東西來,一概拒收。”
隨後便見幾個小丫頭將那箱籠抬出來,絲綢被開了封,用剪刀剪得不成樣,那料子遠看一眼也知價值不菲。
張玉良如今已是京營提督,正五品的武官,往後大有前程,可蔻珠瞧不上他也是意料中事,必竟當年,她們這批人是張玉良帶著番子從關外運來樂府的,路上吃了他不少苦頭,想那張玉良也沒料到蔻珠會出落得這麼標致,要不然當年也會對她們客氣些。
蔻珠恨毒了他,簡直當他是抄家仇人,哪裏會收他的禮。
看看蔻珠,再看自己,便覺好生淒涼可悲,她如今都十七了,府裏都是閹人,正經男人還沒見過一個,往後這輩子興許都是一個人,瞎操別人的心做什麼呢?
隆毓自嘲的笑了笑,轉身出了錦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