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晚二更時分,屈巫應約去了厲王府。
厲王府氤氳在節日的氣氛裏,奢華而又高調地顯示著王侯門第的非同凡響。
門口,一溜大紅燈籠高高掛起。過了照壁,地上鋪陳著一條直達客廳的紅色地毯,兩旁廊簷的柱子上拉起著綢緞彩帶,院落裏幾棵樹上紮著五彩繽紛的綢緞假花。
府中的下人們一律身著簇新的衣服,忙碌而又井井有條地穿梭著。
客廳大門口,一個青銅大鼎嫋嫋地吐著白霧,竟然是極為珍貴的龍涎香。屈巫見慣了王公貴族的奢侈,但見龍涎香如此奢用,還是有點咋舌。
厲王爺端坐中堂太師椅上,見屈巫來到也不起身,不客氣地問道:“屈大夫,大過年的,有何貴幹?”厲王爺語氣裏有著幾分譏諷。
屈巫讓築風呈上禮物,厲王爺看都不看就揮手讓下人收下。伸手指著客座,讓屈巫坐下。
屈巫不卑不亢地給厲王爺施了禮,然後再坐下說:“王爺,在下奉本國大王之命,特來給您問安!”
“有這等好事?”厲王爺更為譏諷。
“厲王爺乃鄭國擎天一柱,威名遠揚天下。吾王命在下大年時節過來請安,自當合情。”屈巫仍然拍著馬屁。
“嗬嗬!說吧,為正月十八諸侯大會而來?”厲王爺單刀直入揭開了正題。
“王爺英明!”屈巫略略欠了欠身子,正色地說:“吾王奉天子詔,眾多諸侯小國生有不臣之心,責吾王正告天下。吾黑甲部隊橫掃江漢諸姬,本可一舉拿下整個中原。然吾王憐惜天下蒼生,願和平事之,吾王之意惟願各國在諸侯大會上表明擁戴天子。”
屈巫一番冠名堂皇的話,氣得厲王爺短短的胡須都翹了起來。明明是自己要稱霸中原,卻抬出個周天子。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說什麼擁戴天子,楚莊王是天子的代言人,那就是擁戴楚莊王好了。
厲王爺眼風一沉,哈哈大笑,說:“天子為四海之尊,誰也不可撼動。況吾鄭國乃姬氏一脈,楚莊王多慮了!”厲王爺掛上臉的意思你們楚國不過異性諸侯而已,姬氏江山用不著你們操心。
屈巫暗自冷笑。姬氏一脈?當年是你們第三任國君鄭莊公率先與大周交惡,開創了諸侯爭霸的先河,才使得大周天子喪失了往日的實力和威望。我們現在狹天子以令諸侯也是跟你們當年假命伐宋學的。
屈巫仍然不動聲色地說:“厲王爺自是英明。中原幅員遼闊,天子鞭長莫及,納貢之事責吾王督辦。屆時還望王爺鼎力。”
“那是自然。本王跟隨世子一同參會。”厲王爺也不動聲色,端起茶杯送客。
屈巫站起,再一次施禮而退。出得門來,知道自己做了無用功,厲王爺的態度表明了鄭國的態度,他們絕不會輕易答應歸附楚國,向楚國納貢。看來,諸侯大會得有一番應急準備。
一連幾日,屈巫要求見世子子夷,卻都被不客氣地回複,朝堂要到十五過後才開,有話到那時再說。明擺著謊話,正月十八就是諸侯大會了,難道十五過後,姬子夷還會在鄭國?
忍無可忍的屈巫,隻得在黑夜裏偷進了王宮世子府。然而,世子府裏燈火輝煌,幾個女人來來往往的,根本沒有姬子夷的人影。
屈巫在王宮裏轉悠著,鬼使神差般地往漱玉齋的方向而去,卻見姬心瑤一人站在院內,傻傻地發著呆,幾個宮女遠遠地看著她。屈巫似乎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想不明白怎麼回事。覺得自己貿然出現有所不便,隻得怏怏地打道回府。
忐忑不安的屈巫一大早往奕園走去。姬子夷見不到,他隻有求助於桃子了。
還沒到奕園,遠遠地看見門樓上飄著白幡,屈巫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慌,一種不祥湧上了心頭。
緊走幾步到了門口,屈巫赫然看見外園內搭著靈棚,靈棚內停放著碩大的紅色楠木棺槨,一班道士正在念經打醮,房莊主等家丁全部披麻戴孝跪在靈棚之外。
是誰?出了什麼事?屈巫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房莊主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直到屈巫站到了他身旁,他才有所察覺。
“屈門主,大小姐她……”房莊主梗咽著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屈巫驚問。
房莊主將屈巫領到轉角的屋裏坐下,大致將桃子被逼服毒的前因後果描述了一遍。
僅僅幾天時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桃子,美麗而孤苦的女人,那麼聰慧那麼睿智,為了一份情愛甘於隱身十幾年,為了不給即將君臨天下的情人帶來麻煩,竟決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