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心隨寒冷入骨眠 夢伴幽恨深山隱(1 / 2)

淒厲的西北風在山口中穿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來福趕著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上艱難地行駛著。

姬心瑤半躺在車廂裏,裹著兩條被褥依然覺得冷。一股股寒氣像千百條冷蛇纏在身上,使她的筋骨僵硬,血脈也都在凝固。

胖奶娘抱著小公子歪在一邊,半闔著眼似睡非睡。姬心瑤許諾她,給小公子喂兩年奶,之後送她一大筆銀子。兩年,一眨眼就過去了,屆時,拿了銀子置辦一些田地,這輩子就有指望了。

靜影有些擔心,她一會兒看看姬心瑤,一會兒撩開窗簾看看外麵。天空陰沉,山路崎嶇。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達目的地。

昨日中午,姬心瑤將靜月支到芹香那裏去後,她易容成了靜月,將契約貼身塞好,然後把軟劍係在腰間,又在手心裏扣了銀針以防萬一,拿了幾樣首飾攏在袖中,讓靜影抱著孩子就出了屋門。

還好,隻遇到一個家丁,那家丁也隻是看了她們一眼,什麼也沒問。兩個丫鬟一起抱著孩子,能有什麼事呢?

很順利地到了花園後門,姬心瑤打開鎖,來福和奶娘早已等在馬車上。上了馬車,她回頭望了一下株林莊園,心裏有些難過。這個地方,畢竟承載了她人生太多的過往。

別了,不會再回來了。

她們的目的地在鄭國與陳國邊境的一個山村裏,穿過一座大山就能到達,路不遠,但很難走。

去年夏天,姬心瑤去宛丘綢緞莊見了黃榮,讓黃榮為她準備了一切。回到株林之後,她越想越覺得鄭發死因可疑,越想越覺得黃榮可怕。

去宛丘,生活可能好一點,可她斷然不敢去冒這個險。靜影和來福很老實很忠心,但他倆肯定對付不了黃榮,隻要黃榮起歹心,後果不堪設想。

思前想後,姬心瑤讓來福去屬於她的六個農莊作了一番考察,終於確定了這個最偏僻的大山深處的農莊。

好在七殺門弟子的目光隻盯著她,對家生子也不好多問,而且,來福比較機靈,所以他有時離開株林莊園幾天,也未引起別人注意。

就這樣,她讓來福去綢緞莊要了銀子,去農莊聯係莊頭,讓莊頭新建了一棟木屋。那莊頭帶著農奴將山道拓寬了一些,才將來福購置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運了進去。

昨日黃昏時到了山口。來福來來回回去山村多次,每次都是在山口不遠的地方一戶人家借宿。他小心翼翼地將馬車趕了過去。

這戶人家隻有老夫妻兩人,有些冷漠,見來福又來了,也沒什麼多話。來福拿出了一大錠銀子,他們也是淡淡的。晚飯就是幾個幹巴巴的蜀黍餅,估計他們也拿不出什麼吃的。

姬心瑤看著蜀黍餅搖了搖頭,她看著就倒胃口,根本無法下咽。好在來福擔心姬心瑤在路上餓了,悄悄地在馬車上放了一些甜食。姬心瑤算是勉強湊合了一頓晚飯。

天一亮,來福就催著動身。路上的事很難說,萬一耽擱,天黑下來,那山路就太危險了。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在黃昏時趕到小山村。

盤山道順著山勢,迂回曲折,遠遠看去,猶如一條有生命的巨蟒。

這條道是這個大山裏的人世世代代通往外界的紐帶,縱然有些地方已經拓寬,也隻是勉強可以通過一輛馬車。

彎道險要處,來福不敢冒險,讓姬心瑤等人全部下車,他趕著空車過去,她們走過來之後再重新上去。

無數次上下車的耽擱,這一路走得非常慢,也非常辛苦。尤其是姬心瑤,產後虛弱,她已經有頭昏腦漲的感覺。

終於在黃昏時到達了山村。

幾縷炊煙,幾聲狗吠,更加襯托出山村的淒涼和寂靜。

姬心瑤在馬車上向外看去,一座座低矮的小茅屋,茅屋四周的泥灰已被山風吹落了許多,斑駁陸離,好像蓬頭垢麵的老人。

莊頭很老實,見主人來了,帶著農奴們跪在路邊連頭都不敢抬。姬心瑤看得心驚,竟然個個衣衫襤褸,大冷的天還有光著腳的。

她趕緊吩咐他們都起來。那一瞬,她的鼻腔有點酸澀。看慣了香舍麗榭,看慣了錦衣玉食,沒想到人世間還有人活得這般艱難。

盡管她已經想到山村生活可能比城市要苦,但沒想到是這樣的天壤之別。

莊頭家的房屋是這個山村裏最好的,卻也不過是個低矮的木屋,但院落弄得很清雅,籬笆上還掛著已經枯萎了的藤蔓,想必春天時會開出什麼星星點點的花來。

為姬心瑤蓋的木屋在整個山村顯得很突兀,離莊頭家不遠。木屋的前後都用木柵欄圍了起來,很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