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廉”字嗎?
廉潔的“廉”,廉頗的“廉”,廉子服的“廉” !
我想,現在,整個皇宮,乃至整個長安城,都在談論那夜詭異的光亮,那突然墜落的星辰,那天降災星的上蒼警示。
而我,就是那個“災星”。
否則,為何那流星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就是在皇帝召我侍寢的那一夜?
也許,這還可以用巧合來解釋,那麼那個石頭上的“廉”字呢?在光亮消失的同時,憑空出現,除了神跡再沒有其他的解釋。
終於明白了司馬洛為什麼會說,如果宣帝一定要寵幸我,那麼就隻能在六月初六。
但是他是怎麼做到呢?他怎麼就能肯定初六這晚會有流星?而且還是驚天動地、光耀宇內的火流星?古代好像沒有天文預報台吧。
最不可思議的,還是那個給我烙上“災星”印記的廉字。
據崔懷回憶,他傍晚時經過清涼殿,肯定那還隻是個普通的石頭,並無任何地不妥之處。那麼司馬洛一定是等到天黑了才動的手腳,可那點時間根本來不及在石頭上刻一個字。
出於好奇,我曾偷偷地跑去清涼殿那裏實地考察了一番,那刻著字的石頭重愈千斤,四周圍也沒有挪動過的痕跡。應該沒可能是司馬洛事先刻好了,藏在附近,等流星乍現時再推出來。
至於那石上的字,就更離奇了,沒有絲毫斧鑿雕琢的痕跡,倒真的像是什麼人拿手寫出來。不過字寫得不太好,連起碼的橫平豎直都沒做到。
不過大概除了我之外,沒人會去計較這字寫得到底好不好,是楷書還是隸書。
那夜所發生的一切,大大超出了人們的認知範圍,連我這個知道內情的人都想不透其中玄妙,更何況那些蒙在鼓裏的局外人。
通常不論古今,對於無法解釋的現象,都會把它冠在非人類的頭上。唯一的區別就是,古人往神仙那堆靠攏,而現代人則更傾向於外星人一方。
故此,流星就是神仙對世人的警告,而我,就是神仙想要警告世人的內容。
整整十天,漢宣帝再沒有召見過我,不僅漢宣帝,幾乎宮中人人,都對我敬而遠之。甚至沒人敢踏進祥雲館四周三尺以內,生怕會招來災劫惹上晦氣。
至於祥雲館裏麵的三個人,一個成天唉聲歎氣,一個站得遠遠的幸災樂禍,還有一個則是悠哉遊哉地過日子,從未有過的輕鬆愜意、逍遙快活。
想當然,唉聲歎氣是信鈴,哀歎我還沒飛上枝頭便被打入冷宮;幸災樂禍的是小沅,每天都會贈我幾句冷嘲熱諷,繼而跟信鈴上演一場祥雲雙姝的口舌大戰。
大戰的結果,基本上都是,在她們還沒分出輸贏之前,我就已經因為承受不了那嗓音的分貝,而將她們雙雙趕出門去。
我對她們說,大可找個遠點的地方,盡情地吵個過癮,哪怕打上一架我也不反對。隻要別摧殘到我的耳膜就行。
而信鈴和小沅,往往千篇一律,我對你瞪眼,你對我橫眉,然後同時鼻孔朝天,誰也不買誰的帳。
不過,總算買了我的帳,離了我的眼前。
她們走後的悄然無聲,總讓我感慨萬千,原來安靜,是這樣地難能可貴。
但是今天,卻有點特別。安靜中,似有隱隱約約的簫聲從外麵傳來,吹的曲子對於我來說,還非常地熟悉。
是《水調歌頭》!是“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的那支《水調歌頭》!
當今世上,聽過這支曲子的,隻有兩個,一個是蘇雲昭,已經死了。所以,吹簫的人,一定是,司馬洛!
聽聲音好像並不十分遙遠,他就在這附近嗎?他吹這曲子,是不是像我曾經在長信宮外一樣,想要引我出去和他見麵?
我再也坐不住了,躡手躡腳地開了門,信鈴和小沅大概都在自己的房間裏,院子裏空無一人。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盡量地不發出聲響,我一溜兒小跑,出了祥雲館。
一路跟著那越來越清晰的簫聲,果然, 在一處比祥雲館更荒僻、甚至似乎已經廢棄了的院落裏,我看見了司馬洛。一襲淡青色的長袍,立於一片殘垣斷壁之中,神情專注,吹著手上的那管洞簫。
我想開口叫他,卻又改變了主意,隻是站在門口,癡癡地望著他。
他的眉,像劍,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匠師,哪怕幹將莫邪,也打造不出那樣完美的劍來。他的眼,像星,天上所有最亮最亮的星,哪怕統統加起來,也不及那雙眸子的萬分之一。
喜歡看他專注的樣子,專注而溫柔,好想變成他此時專注的那支簫,好像那是他的唯一,他今生唯一的牽掛。
不知不覺跟在他後頭,唱出聲來:“轉珠閣,低綺戶,照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