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回家,大雪紛飛。
出租車送我到嫂子家樓下,剛下車,背後就有人喊我,“婷婷,放假了?”聲音參雜朔風,冷颼颼的。
我回頭看是哥家對門鄰居張嬸,手拿兩袋方便麵一袋醬油,剛從樓頭小賣店出來,頭上落幾朵寒絮。我經常到嫂子家玩,和張嬸熟,在哪兒見到我,都叫乳名。
“是的,嬸。”我們走進樓道,一向說話幹脆的張嬸,在陰暗的樓道裏吞吞吐吐問我:“你多長時間沒見到蘭兒了?”
哦?我打了一個冷戰。上個月,我花冒了錢到嫂子家取錢,還和蘭兒找張嬸結伴逛商場了,她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難道家裏發生了什麼事?我心裏“咯噔”一下,疑惑看著張嬸,雪天樓道裏暗,看不出她臉色有啥變化。
“嬸,蘭兒怎麼了?”我的第一反應,蘭兒可能出事了。她和嫂子關係不好,心情挺抑鬱的,上次返校,蘭兒送我到客車站,在車上一個多小時,就和我說一句話。
“沒怎麼,你快回家吧,外麵冷。”張嬸在前麵默默上了樓。
到了三樓,張嬸打開自家防盜門,進屋了回頭瞥我一眼,眼神兒和往常不一樣,怪怪的。我從棉大衣兜裏摸出鑰匙,插進暗鎖剛想扭動,門開了,嫂子給開的。我回來之前給家裏打過電話,嫂子算計時間我該到家了。我每次回來都是這樣,我們心有靈犀,隻要嫂子在家,開門都很準時。這次我沒有先和嫂子說話,把頭伸進屋裏,向裏麵張望,嫂子伸手搬過我的臉,不高興說:“看啥呀,一個多月沒回家,見到我也不說句話。”
我用冰冷的手捂了一下嫂子的臉,小姨激靈一下。我調皮對嫂子說:“冷不冷?還不趕緊讓人家進屋暖和一下呀。”說著,我進屋換上拖鞋,仍未見蘭兒出來。
我每次回家,蘭兒再忙,都會放下手裏的活,樂顛顛跑出來。
“蘭兒呢?”我小心問。
嫂子沒回話,接過我的皮包,匆匆進了蘭兒臥室。我瞅一眼廚房,又推開衛生間門看看,都沒有蘭兒身影,忙跟著嫂子進了蘭兒臥室。
我一眼看見床上少了一個抱枕。應該是兩個,我和蘭兒一人一個。抱枕是蘭兒用雜色毛線鉤的,顏色搭配的又藝術又鮮豔,我和蘭兒都特喜歡。我同時注意到床頭衣架是空的,沒掛一件衣服。想到張姨瞅我的眼神兒,我有不祥之兆。
嫂子把皮包放在地板上,背對著我說:“凍壞了吧,先暖和一會兒,你哥回來就吃飯。”說完繞過我向外走,我一把拽住嫂子後衣襟,急促問:“蘭兒呢?她哪去了?”
“蘭兒,她,”嫂子說了半截話,一使勁兒,掙開我拽衣襟的手,幾步跑進另一個臥室,回手關上門。我跑過去推門,反鎖上了。
“嫂子!開門!蘭兒怎麼了?”
我在門外用手敲門,嫂子在裏麵嚶嚶哭泣。
“嫂子!蘭兒她到底咋的了?急死我了!”我的聲音變了味兒。
“蘭兒她,”嫂子抽泣著又說了半截話。
“蘭兒發生了什麼事?”我已不是敲門,在砸門,連腳都用上了。因為用力過猛,腳趾有骨折的痛感。
“蘭兒出家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停住了敲門,屋裏瞬間靜下來,我懷疑耳朵聽錯了。
“她去寺院當尼姑了。”
“啊?”
晴天一個霹靂,在我頭上炸響,我暈了。
虛掩的門外,風雨聲不那麼緊了,院裏那棵老梨樹上又傳來鳥兒鳴唱。
蘭兒蹲在廚房摘芹菜,抿著嘴羞怯地問坐在對麵的哥:“你喜歡那個姑娘嗎?”問完還抬頭看哥一眼。哥發現小妹今天臉頰紅撲撲的,特別招人喜愛。
“你覺得她怎麼樣?”哥向前挪了一下板凳,動手幫小妹摘菜。
“你找媳婦,又不是我找婆家,我感覺好壞有啥用。”蘭兒用拿菜的手碰一下哥的膝蓋,歪頭瞧著哥的臉,繼續追問:“那天相親你一句話也沒說,心裏咋想的?”
哥直了直腰,看著小妹:“我怕她過門對你不好。”
蘭兒笑了,甜潤的笑聲飄到門外,和清脆的鳥鳴交彙一起,合成一首鄉間純樸、美妙的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