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車禍——”
就在蘇明熙微微一頓的時候，手機中又傳來顧天墨低沉黯啞的聲音，聽出來他似乎有些疲累，更多的帶著一種傷感。
蘇明熙還是第一次，在顧天墨的語氣中察覺到這種低沉感傷的情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曾經跟我說過，總有一天會超過我，會比我強——他說過，他很……討厭我，討厭我處處比他強……”
顧天墨的聲音在這靜寂的夜色中顯得格外黯啞，他說的很慢，語調緩緩的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蘇明熙索性不再說話，就聽著他低低的傾訴。
“母親在世的時候，就是偏愛我……那時記得隻要叫我的名字，就是有什麼好吃的讓我們吃，隻要叫大哥的名字，就是吩咐去做什麼事情……母親自己都沒有留意到這個不同，但是大哥和我都感到了……”
顧天墨的聲音低低的，宛如夜色雪穀中流淌的冰水，很流暢卻感受不到溫度。
“大哥很惱怒這一點，為了讓母親對我們平等相待，他一直都在努力想要證明自己……想要證明他比我更強……”
“可是，我那時也是極為要強，那時不懂這些……於是我一直在各項成績上都比他依舊出色。”
“他對我越來越疏遠，在母親看不到的地方，他會跟我打架……會拿著筆把我的作業本塗得一塌糊塗……”
“他還會罵我——說既生瑜何生亮，顧家就不該有我的存在——”
顧天墨幽幽說著，蘇明熙默默聽著。說到這裏的時候，顧天墨的聲音頓了一頓，蘇明熙還是沒有說什麼，隻是沉默靜聽。
“我那時也很惱他——”
顧天墨的聲音又起，幽幽又道：“記得有一次，我跟別人家的孩子打架，大冬天地滾到泥坑裏，濕了衣服。他看到了，就罵我，一邊罵一邊幫我脫了濕衣服，然後邊罵邊把他的棉衣脫給了我穿——”
說到這裏，顧天墨似乎說不下去了，聲音中帶出了一絲哽咽。
蘇明熙也覺得鼻頭一酸，情不自禁雙眼已經蒙上了一層濛濛的水汽。
“然後……這一次，他給我打電話時，很高興……說總有一樣比我強，比我先找到了意中人，比我先走近婚姻的殿堂，享受愛情的美好——”
過了良久，顧天墨的聲音才又響起，隻不過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又哽咽住了。
蘇明熙甚至聽到了手機那邊他低低的嗚咽聲，壓抑著的嗚咽聲。
他哭了！
蘇明熙想要安慰他什麼，沒想到一張口，自己的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生生噎住了要說出去的安慰。
紅塵人間，總是那麼多遺憾。
前世的她，不也是有過那麼多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麼？生死轉圜，沒有多少次機會留給奈何橋那邊的人……
所以幽冥昏暗的黃泉路上，才會為人準備一碗孟婆湯麼？！
“抱歉……打擾到你了……我不知道該說給誰……”又過了好久，顧天墨才低啞疲累地緩緩說道。
“沒事……我一直在，你……可以隨時打給我……”蘇明熙有點猶豫地輕輕說道，又補充一句道：“你……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