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點水,葉冰才覺得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謝謝大嬸。”葉冰感激道。“這點水,謝什麼呢。”大嬸和氣道,“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怎麼一個人在這瓊山上啊。”葉冰抿了抿唇,看著大嬸斟酌著道:“我本是良都河村人,因著家裏遭了水患去投奔親戚,誰知親戚無良不讓我入門,絕望中想要去山裏剪了頭發做姑子求個生路卻是碰到一群山賊,搶了我最後傍身的一點銀錢,還要害我性命。我當時就被他們那明晃晃的大刀嚇暈了過去,等醒過來不知怎麼就到了這瓊山上,便想著先下山來,弄清楚情況再做思量。”大嬸的眼睛隨著葉冰的話慢慢紅了起來,等到她說完,那眼淚竟然就大顆大顆地掉了出來,嚇了葉冰一跳。“真是苦命的姑娘!這日子但凡有個奔頭,哪裏會年紀輕輕地就想去姑子廟呢。姑娘啊,你爹娘不在身邊,你又年輕不知事,老嬸子我就倚老賣老勸你一句,這人啊,苦著苦著也可以過,最不濟自賣自身去府裏做個丫鬟賺點銀錢,也不能去出家斷送自己的一生啊。”大嬸殷殷切切地說道。聽得這剖心的體己話,葉冰的眼睛一酸,也險些掉下淚來。她知道自己隻是胡編了個身世糊弄眼前陌生的大嬸,不過實話不能講,也沒有惡意罷了,大嬸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萍水相逢就對她講述這些母親還來不及對她講的話兒。“大嬸,聽您這麼說,我會重新考慮出家的,並不會再魯莽了。”大嬸聽她這麼說,臉上的神情舒展了一些,又見她還躺在地上,便伸手去扶她起來:“這地上涼,你這丫頭可不能貪舒坦犯懶勁兒。”待得葉冰半靠著樹幹坐好,她才想起問這好心大嬸的姓名。“謝謝大嬸了,我這樣坐著舒服多了。不知大嬸貴姓?”大嬸黝黑的臉紅了紅:“什麼貴姓不貴姓的,我就是個粗人,我夫家姓劉,你跟村裏人一樣叫我劉嬸就行”葉冰從善如流地叫了“劉嬸”,一時便不知道還要說什麼了,她現在也並不想多花力氣講什麼。“姑娘你現在可有去處?”劉嬸見葉冰不吭聲,想起她的遭遇,忙問道。葉冰搖搖頭。“並不知道往何處去。”怕劉嬸熱心邀請,她又道:“劉嬸,這村子附近可有什麼荒廢的破廟茅屋可避身?若是有,那我去那裏便行了。”“你這孩子。”見葉冰這麼貼心,劉嬸也不開口說邀請女主回家住的話了,她家裏破舊,也是擠滿了人,沒有葉冰這麼大的閨女住的屋子,“我們村東頭就有個破廟,一會兒我帶你過去,一般來往旅人僧客也都會借住在那裏,雖然有點破但遮風避雨還是可以的。”“葉冰在這裏先謝過大嬸了。”又休息了一會兒,葉冰就在劉嬸的攙扶下慢吞吞地到了她所說的破廟前,劉嬸幫她用廟裏的幹草鋪了個草席,又給她留了一些筐裏采的野菜,百般叮囑後才離開。待她離開後,葉冰自己也掙紮著起身,在破廟裏找了一圈,才找到幾個破爛的陶罐。她就像以前在冷宮一樣,找了幾塊小石頭架上一個最大的陶罐片就算是做了個小灶。做完這些,她才拖著沉重的身子去了外麵劉嬸說有水的地方。到了河邊,看見那綠油油的野草,葉冰的餓意更甚,到底是忍不住抓了一把草根洗幹淨放嘴裏嚼起來解餓。接下來的幾天,葉冰的日子就幾乎是在沉睡,找尋食物,吃飽了再睡中度過。劉嬸偶爾也來看她,不過見她沒什麼精神,也沒多打擾,隻留下一些野菜吃食並一些家裏的生活器具便走。慢慢的,葉冰竟也感受到了一絲親情。可惜的是,相識於微時,她如今不但身份見不得光,而且還身負滅門殺子之仇。為了不連累劉嬸,她對她的態度也不敢有絲毫親近的表現,一直不冷不淡的,隻心裏把劉嬸為她做的一點一滴都牢牢記住。這天傍晚,睡醒的葉冰感覺精氣神稍微好點,便出門去找吃食。然而村邊上的野菜幾乎都被挖光了,葉冰隻能往瓊山去撞撞運氣,希望能碰到一兩隻兔子這種活物,她實在是太久沒吃到肉了,而她的身體,再不補補,到她能動身去複仇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可惜的是,一直到月上柳梢頭,露水都快浸濕她的衣裳了,她還沒抓到一隻兔子,反倒是運氣之下,撞到了一隻正下蛋的野鳥,得了一窩小鳥蛋。這樣總比空手而歸好得多了。葉冰在心裏安慰自己,便打道回府,決定等明天再來撞撞運氣。誰知,剛到破廟,就見廟門口的空地前躺著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明亮的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黑衣被血水浸透,淩亂的幾縷頭發遮住了他的臉,整個人仿佛死了似的一動不動地躺著她本想繞過他走過去,誰知走到男人身邊時,她鬼使神差地低頭看了男人一眼,這一眼,就望進了一雙滿是祈求的眼睛裏,一雙在如此淒慘的境況下依然熠熠閃爍如黑夜裏的星星的眼睛。這樣的眼神如期熟悉,就像她當初被納蘭軒囚禁的日日夜夜,隻要有一點陽光和溫暖,就會重燃生的渴望。葉冰的腳步挪不動了,半晌,她還是邁著步子上前,扶著他進了廟裏。男人受了很重的傷,葉冰摸到他的衣服後手上被沾滿了鮮血。她一言不語地脫去男人的衣裳,燒了滾水給他清理背部和手臂的傷口,又把他的外袍撕碎了幫他包紮。好一通忙活,折騰完的時候外麵的天都蒙蒙亮了。葉冰也有點餓了,本來想隨便啃點野菜填填肚子。但是看到躺在草席上的男人,她到底還是咬咬牙,把昨晚上撿到的幾個小鳥蛋拿出來煮了兩個,做了兩碗簡單的蛋湯。男人看見被放在自己眼前的蛋湯,沒說什麼,端起來就喝了。葉冰見他這樣,也就不多出聲。隻喝完蛋湯後,又給自己鋪了一床草席,然後躺下來很快睡去。這一覺,她睡地有點沉,迷迷糊糊中,她覺得有什麼東西蓋在了自己身上。不過她太累了,實在是不想睜開眼睛去看,便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