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葉冰沙啞地對著虛空道,“母親好想你啊,你在天上還好嗎?等母親替你報了仇,也替你的外祖一家報了仇,母親就去找你,你不要害怕,母親會一直陪著你的。”她一時入了思妄,便沒有注意到外間有個本要進來的男子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就像完全沒來過一樣。葉冰哭著哭著就再次睡了過去,等她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但入眼的熟悉的破廟告訴她,那不是幻覺,都是真實發生的。她再次有了跟納蘭軒這個惡魔的孩子。就在她的肚子裏,已經三個月了。若是剛知道消息時還有一絲對孩子憐憫會考慮留下孩子,但現在完全清醒了的葉冰卻清楚地知道,這個孩子不能要。無論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她自己,她和納蘭軒之間有太多的仇恨,這個孩子來到世間也隻會受傷害,就像她的靈兒一樣。對不起了,孩子。葉冰帶著一絲愧疚但更多是決絕的表情道。雖然下定了決心,但到底是個生命,葉冰一時還是下不了那個狠心讓他現在就走。而且,她現在的身子,滑胎是件大事,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會危及到她的生命。當然,她的私心裏還是有一些要多留這個孩子一時的想法在的。不論多麼狠心,到底是個母親,她也並沒有扼殺這個孩子生命的權力。希望你能體諒我,再去找個好人家投胎。葉冰黯然道。這樣一拖,就是好幾天過去了。葉冰的心裏每天備受折磨,卻沒有一個可以訴說的對象。劉嬸不行,她非但不能跟她說出真相,還要在她麵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即使是處理掉孩子,也得是避著劉嬸的視線,不讓她察覺。至於這破廟中的另一個住客,陌生男人。那就更不可能了,萍水相逢,她在他麵前連個熟人都算不上,勉強能算上一個救命恩人?不過他這些日子來給她帶過來的那些吃食大概也都抵消了,還綽綽有餘。她怎麼可能開口跟他一個大男人說這種事情。不知道肚子裏有個生命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也許是葉冰的錯覺。她總像是能感覺到孩子在她的肚子裏爬,甚至在夢裏跟她說話。他笑著喊她母親,又哭著讓她不要殺了他。“不!不!”葉冰從驚叫聲中醒過來。她下意識環顧了下四周,男人還沒有回來。不行,必須盡快處理肚子的事情了。葉冰想著,就是現在,要是再拖下去,月份大了,她的感應隻會更多,受到的傷害和不舍也隻會更多。她環顧四周,然而並沒有找到什麼趁手的工具去幫助自己。便掙紮著起身往外走去。因為她忽然想到,若是在廟裏處理了這個孩子,就會被劉嬸發覺,到時隻怕她又要平添不少的擔心。她欠劉嬸實在是太多了,素昧平生,實在是不想再累她更多。一路踉踉蹌蹌地到了山上一處偏僻的地兒,葉冰累地氣虛喘喘的。扶著樹幹休息了會兒,待回了點力氣,這才拿起路上撿的一截粗壯的樹幹兒,在自己肚子前比劃了兩下。夠粗夠大,可是……葉冰把樹幹放下來,她忽然又有些猶豫了。“母親,不要殺了我。”夢中孩子的哭求浮現在眼前,那張模糊的臉竟然慢慢凝實,竟然跟靈兒一模一樣。“靈兒!”葉冰慌忙扔掉樹幹,就要伸手去抓他,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靈兒都在她不遠處哭叫著,並不能觸碰到他的一絲衣角。不,靈兒已經死了。絕望中葉冰忽然想道,是我親眼看著他血流而盡死去的,這不是我的靈兒。她閉上眼睛,良久,才緩緩地張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泄如注的月光下,斑駁交錯的樹影。是村外的瓊山,她醒過來時待的那個山上,如今她又回到這裏了。上次,她是死裏逃生,這次,卻是要親自殺死自己的孩子。她跟這瓊山,也不知道是好緣還是孽緣呢。目光再次移到草地上不遠處的樹幹棍兒上,她伸出手去慢慢握住它,然後再慢慢地把它重新拿回到自己跟前。又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葉冰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大睜著眼睛咬著牙,揚起手中的樹幹狠狠地朝肚子打了下去。“唔……”比預想中還要厲害的疼痛襲來,葉冰緊咬的嘴角忍不住溢出一絲呻吟,本就蒼白的臉上現在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滲下來,沿著她滿是泥濘的臉龐流下來,無聲掉落到地麵上,滲入泥土裏。咬咬牙,葉冰目光堅定地再次拿起樹幹對著自己的肚子打了下去,這次愣是忍著沒發出一點聲音,而且也不敢有一絲停留便有了第三下,地四下。這樣使勁打了十多下,就在她快要沒有力氣和勇氣的時候,一陣暖流從身下流出。成了!葉冰牙關一鬆,本來挺直的腰是再也挺不起來,手上的樹幹也跟著落了地,全身都跟散架了似的,靠坐在身後的樹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很快就滲透了她的褲子,外裙,從裙底流到了腳邊。葉冰隻能站起來,挪個地方,無奈剛剛損耗太大,她有些站不起來,差點又摔倒時,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整個人差不多是提了起來。葉冰一驚,轉頭看去,發現是廟裏的男子,緊繃的心也就鬆了下來。雖然自她救他那天起,兩個人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她能感覺到他對她至少是沒有惡意的。男人這次也沒有說話,隻是改提為飽,把她抱到了一處幹淨的樹葉和幹草臨時堆起來的坐墊上,然後靠在另外一棵不遠處的樹上靜靜地看著葉冰,他身上的傷大概是全好了,眼裏也有了光彩,此刻幽深地看著她,葉冰竟然覺得自己有了種被看透的錯覺。她忙別開自己的目光,不敢再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