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是一個老革命,小時候的我最喜歡聽他講以前打仗的事跡,那時懵懂的我老是問:爺爺,子彈打在你身上疼嗎?
“嗬嗬,傻孩子,子彈打在身上哪有不疼的”現在我還記得爺爺回答的時候那爽朗的笑聲。
“比打針還疼嗎?”
“差不多吧”爺爺的回答讓當時的我貌似找到了知音一樣:那你害怕嗎?那個時候你哭了嗎?每次問到這樣的問題爺爺總會眯著眼睛看著遠方好大一會,最後回過神來,用他那雙有著五六個貫穿傷疤的手慈祥而又欣慰地摸摸我的頭。然後再次激動地看著遠處那祥和不帶一絲硝煙的大地。當時我以為那時候的爺爺肯定疼得哭了,一定很害怕,因為怕打針的我每次一聽說去看醫生,就會害怕地說不出話來,幼小的我把這原本就兩碼的事混為了一談。
問這個問題純粹是自己好奇,因為聽爸爸說爺爺是個極其勇敢的人,用現在的話說爺爺是爸爸的偶像,爸爸平時也講一些爺爺的光榮事跡,其中一件我還是記得比較清楚的:在我爸爸小的時候,那時候的華夏剛剛解放,進入集體主義,有一次在開河的時候爺爺被一把利器直接刺穿了腳,爺爺愣是一聲沒吭,自己把利器拔了出來,還自個走到醫生那邊。就這麼一件在爺爺眼裏芝麻綠豆小的一件事,在我們這些穿耐克阿迪、酷奇駱駝的現代人眼裏卻是那麼的不可思議:這樣不會感染嗎?這會留下病根的、要是留下疤以後還怎麼穿涼鞋?
時間就像翻書一樣,一頁一頁快速地歇過。如今的爺爺早已過了古稀之年,但爺爺的精神還是很好,雖然我不再問他那些幼稚的問題,但隻要我一回家爺爺還是喜歡摸一摸我那快至而立的腦袋。
如今早已成年的我再次回憶起兒時和爺爺的對話,感覺小時候的自己想法太過可笑,但隨著每次的回憶我也漸漸明白那時爺爺每一次慈祥的撫摸,每一個爽朗的笑聲其實都包含著答案,包含著那無法言語的欣慰。
但有一點我猜對了,年輕的爺爺在戰場上是害怕的,其實這也不用猜,隻要你是個擁有思想的正常人,在直接麵對死亡的時候肯定是會害怕或者擁有一些消極的負麵情緒。這點毋庸置疑,這是人類的本能,就算真正的軍人也隻能大幅度的壓製或克服這些負麵影響,卻不能消滅掉它,畢竟沒有了喜怒哀樂、害怕、人性這些基本的本能,那他就不是人而是怪物了。
但還是有許許多多像爺爺一樣年輕甚至比爺爺還要小的勇士選擇犧牲自己,義無反顧地讓自己正在盛開的生命之花凋零在那無情的硝煙之中,以前我很想問:你們害怕嗎?現在我不會再去問,我想他們的回答肯定是一致的:怕,當時我們很害怕,我們害怕這無情的侵略之煙把我華夏幾千年的傳承吞噬掉,害怕這頭沉睡的東方雄獅在睡夢中被人殺死,更害怕我們的子孫後代不能在愜意的夕陽下問我們幼稚而又天真的問題,我們真的很害怕。
對,就是我們的天真幼稚,爺爺的笑容才那麼的爽朗,那是華夏的希望,是千千萬萬烈士給華夏爭取的一個希望,小時候老師都會問你們的夢想是什麼,很多小朋友都會回答:我希望長大後做個科學家、我希望長大後做飛行員開飛機又或者做警察抓壞人等等,在這裏我想告訴我們這些祖國的花朵你們的希望與夢想不是白來的,是有代價的,非常沉痛的代價,以至於現在的我們想都不敢想,其實也無法想象。
以前爺爺在電視上看到有些老革命軍人被采訪都會激動地把聲音開得很響,聚精會神地聽著每一句話,看著看著就開始擦眼淚,有時看到電視上播那位老革命逝世了,就會哭得很傷心,那是屬於他們那個時代特有的革命友誼,就算相隔萬裏也會在記憶的戰場中相互珍惜與緬懷的戰鬥情。
可是現在的爺爺卻是經常性的對著電視哭泣,而電視中沒有與他奮戰過的戰友,也沒有讓人激動得想落淚的感人畫麵,有的隻是某某局長由於包養情婦、行為不檢而被拘留,某某官員貪汙受賄而被雙規……,隨著最近打虎行動的展開,許許多多的大老虎被拉下馬,一開始爺爺還會激動地讚揚兩句,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名單、職務的曝光,爺爺卻不看電視了,隻是盯著他那件洗了又洗,補了又補的老軍裝,手上拿著他和李爺爺的合影發呆,流淚和自說自話。
李爺爺是和爺爺一起打過仗的老戰友,不過他比爺爺小了好幾歲,至於名字我倒記不清了,隻記得爺爺叫他小山,他管爺爺叫老哥,抗戰勝利後兩人都放棄了軍隊提拔的機會,而是選擇離開部隊自力更生,不想拖國家後退的兩人把機會讓給了那些識字的人,他們知道落後就會挨打,許許多多做出像爺爺這樣決定的英雄,想的隻是華夏能夠快速地趕上那些比較進步的國家,打仗他們不怕,但解放後的華夏需要的是知識和技術的力量,對於寫自己名字都歪歪扭扭的爺爺們來說,他們的革命隻能止步於此,接下來就是筆杆子的天下,所以它們選擇了自我退出。
以前李爺爺經常到我家找爺爺聊天,後來隨著兩人年紀越來越大,李爺爺由於腿腳不方便被兒女接到縣城裏去照顧,所以每年隻能逢年過節兩位老人在兒女們的幫助下才能見上麵。不過就在去年李爺爺也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