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拉斯人為避免暴露,很快就下潛起航了。唐笑雨站在海邊,目送著潛艇航行的方向,看了好大一會,這才轉身走開。午夜裏,無星無月的,其實看不清,微型潛艇噪聲又小,隻能看到一點影影卓卓的暗影劈開一道微細的水花漸漸遠去,不大會便開始下潛,失去蹤影。
那上麵的,可是他已經視為最親近的長官和戰友。
他本來也很想隨艇一起返回,親眼看著他們平安地回去,得到完善的醫治。之後的事情會怎麼樣誰也無法知道,但隻要人是平安的活著,未來的希望總是有的。
但在他心底,更有一道壓抑已久的複仇火焰熊熊燃燒。自己因帝國的入侵而和柱子一起變成孤兒,而現在,眼看就能會麵的戀人落在帝國軍手裏,生死雖然不明,但十有八九,也是像流星一般隕落了吧!雖然不知道她在哪邊,有沒有像夏雪兒一般的超級士兵帶她殺出重圍,但心裏一直還是抱有希望。
可是,剛才聽到克勞斯基說了,另一個小隊監視的區域,一萬聯邦軍全軍覆沒,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帝國軍為了在真正的活人身上試驗新式武器,大肆殺戮。於是這點渺小的希望之火在他心裏,頓時如被冰雪覆壓,湮滅得無影無蹤。雲雪隻是個凡人,不是天神,在類似那樣的絕境中怎麼還能活下來?
他已經不願去想,也不忍去想,他現在的心裏,隻有一股熊熊燃燒的複仇之火:殺了帝國太子,跟他玉石俱焚!
反正長官他們已經拜托給了柱子,攜帶有防身武器,也已經用軍人的榮譽感讓克勞斯基當麵承諾了,而瑞拉斯人為了他們的國家利益,肯定會安全地護送他們返回,基本上可以相信沒事。而雲雪既然基本可以確定是死了,他的心裏,也不想要繼續活下去了。
再說了,拉斯沃夫也說過了,自己中的毒之時暫時控製,並沒根除,如果沒得到及時的治療,可能還是難逃一死。
人固有一死,死,又有什麼可怕呢?要說可怕的話,也不過是死的時候,心願或夢想沒有達成,那才是最大的痛苦。
而他現在的心願,或者說夢想,簡單明白,直截了當:潛入帝國太子的居所,用複仇的鐵拳,把他活活打死!
說穿了,唐笑雨大多數時候都是明智的,但易受感情控製,衝動起來就成了單細胞生物,簡單而粗暴。
眼下,這個已變成單細胞生物的唐笑雨,站在海邊默默發了一陣呆,辨認了一下方向,轉身鑽進了密林。他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潛回千葉市。大白天當然不好潛入,怎麼也得是夜裏才好行事。
他獨自一人在密林中穿行著。9月的淩晨,已經是秋露冰涼。秋蟲的鳴聲隱隱傳來,間或有露水從樹葉上滑落,輕輕地滴在沙土上,發出輕微的嗒的一聲輕響。再行一陣後,竟然下起了微雨,淅淅瀝瀝地打在樹葉上,涼氣更濃。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莊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衰煙雨任平生。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酷愛念著詩詞名句,壯誌飛揚指點江山的自己,不由暗暗苦笑。是生活把自己變成了這樣,還是歲月把自己變成了這樣?生活和歲月,不是一回事吧?
歲月隻是客觀的時間,生活,卻是十分複雜的,包含了時間、社會、人際、環境……歲月催人老,生活卻是逼人老!
不過,還是先別想那麼遠吧,眼下的事情,此刻比什麼都重要。
※※※
再說遠航的潛艇裏,張寧寧正在默默沉思。腿上傷口雖然已經過處理,但仍然鑽心的疼。而她的心裏,還在想著更遠一些的事情,以致無法入睡。
夏雪兒似乎也睡不著,靠著艙壁半坐著一動不動。艙室內雖然沒開燈,她也能看得到張寧寧沒睡,便低聲問她道:“長官你在想什麼?”
張寧寧也低聲道:“在想今天的事。那麼多新兵,由我帶出來的,卻沒能帶回去,而且,是我親自下命令讓他們去衝鋒擋子彈的……我心裏難過。”
夏雪兒慢慢的道:“長官不用自責。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沒有辦法。我們赤手空拳,對方卻是全副武裝,天上地下全麵包圍,我們能殺出重圍,已經是奇跡了。”
張寧寧歎了口氣,說道:“雪兒,今天如果沒有你在場,我們也不可能幸存下來。我想我們都欠你一條命。”
夏雪兒低聲道:“長官別這麼說,你是我的長官和戰友,我不會隻顧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