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有人砸門,她慢悠悠挪過去。
“快開門,是我。”少年喘著粗氣大聲道。
打開門閂,少年便跟著進來,提著食屜,摸摸她的頭,問:“自己一個人悶不悶?”
她點點頭,暗暗翻白眼,被一個小孩摸頭頂,真不是滋味。
“在家裏悶了一個多月,吃了飯,下午帶你去郊外玩,怎麼樣?”少年拉起她的小手,笑眯眯地說,看到她黯淡的眸子瞬間燃起光芒,心情也跟著好些,又說:“今天有肉湯,還有雞丁飯,多吃些。”
拉拉他的手,待他俯身下來便抬手摸摸他的額頭鬢角,張張嘴:“為什麼不開心?”
少年卻打哈哈,隻說:“沒什麼,說了你小孩子家也不明白。”
“告訴我。”她的手轉而擰住少年的麵皮,不肯被他蒙混過去。相處一個多月,簡單的日常用語,隻要她嘴型到位,少年基本可以猜個大概。最開始,她本拿到紙筆準備寫字交流,結果剛畫出一條蟲子爬過的痕跡似的不平之“橫”,就被此少年笑話比烏龜爬的好看,還是溫和少年厚道一些,婉轉地問她是否想作畫。她隻覺臉上燥熱得厲害,羞愧的沒好意思再提筆。她沒練過毛筆字,不太懂標準的握筆姿勢,兼之毛筆本身軟趴趴的不好掌握,她的手腕又沒有力氣,所以那第一筆沒寫好,導致她夢中變成不通筆墨的文盲,被兩個古人嘲笑。丟人丟人,等醒了,抽時間好歹練一下毛筆字,怎麼也不能再在夢裏出醜了。
少年忙扒拉她小鉗子一樣的手,想了想,皺眉道:“沒大沒小的。——呃,你知道,月前咱們舜國戰敗,被迫簽訂賠償條約。今日上午,送貢品的隊伍已抵達縉安,本該兩國使者接洽辦理交接事宜。可那幫無恥的綦人不知從哪裏得到的確切消息,指證咱們的公主和數位郡主千金是宮女下人假扮,甚至列舉出那些宮人的姓氏籍貫,斷定咱們公然藐視綦國國威,派來送信的幾位官兵扔下證據揚長而去,竟敢揚言若無令他們滿意的答複,戰事必將一觸即發。哼,料想他們根本是有心無力,不過是借機敲詐更大的利益而已。曆來和親的公主郡主哪有真正出自皇室血脈,無非都從宮中挑選些品貌俱佳的良家子賜予公主的尊號。可恨那群狗賊吹毛求疵,存心挑起事端,還有那些通敵賣國的奸佞更是罪該萬死,莫不是覬覦我大舜萬裏江山不成,合約已簽訂月餘,仍陳兵數萬於城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狗東西欺我大舜無人嗎!”
少年眼中的沉重可是為國憂心,他每天夜不能寐,站在床前可是透過她看更多因這場戰事無家可歸的人,若真如此,這少年想來不是尋常的平頭百姓。他大概以為她年紀幼小聽不懂那番話,才放心說出這些憋在心裏的事,聽他的言辭見解,再回想當日初見時,沒來得及發動的暴亂,這位少年應該不是個普通的熱血愛國青年。至少一個普通的守城侍衛不可能當天中午便得到如此詳盡的相關消息,一個平頭百姓沒道理知道什麼曆來都是賜良家子做公主和親的事吧,更不會背負那麼沉重的家國。或者說,男孩子對軍事問題都比較關注,發表的言論也不同於她這樣的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