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田徑場,走到樹木交叉相生的人行道中,沿路行走,不知不覺間,便到了教學樓處。
不用說,這裏沒有白雪。
人早已離去,怎麼還會留在原地?留在原地有何作用?
我想看的隻是些其他的人,但環視教學樓和周邊環境,連那其他的人也沒有了。我也不歎氣。我並非是想通過他們來找到想要找到的人。如果老是通過別人來聯係別人,有的時候肯定會追悔莫及,剛才沒有方向感地亂走之時,那種心情我已經領會到了。
地鑽子、長舌、老樹三人,他三人並不特殊,是嚇人一方、三年級大軍中的其中一員,而他們現在也已不在了。他們自然不會是死了、消失了。但他們已不在了。他們說今天已經不會再嚇別人。
是嚇夠了人數心滿意足?是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女生?奪得了自己珍貴的另一半?
不,並不是。目前所見,我沒有看到。
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再嚇人。但他們既然已經不再嚇人,時間離我和白雪出教學樓也有近一個小時,很多景象也會發生變化吧?
側耳傾聽,隻聽得剛才有人歡叫有人大吼的聲音、鼎沸之聲小了,從遠方微微傳來,夾雜著草叢之中唧唧叫聲,顯得有些莫名地寂寥悲哀,這就是蟲子的力量?難道說是什麼蛐蛐和蟈蟈?嗯,那種動物是這個時節的嗎?不清楚。
天上微光仍在發亮,慘淡之色,有種微涼的感覺。
風聲樹聲颯颯作響,身畔不時傳來某種陰森襲人的聲息,但那感覺已經沒有剛才深刻。
……
果然已經變了,隨著時間有很多的東西已變了。
我舉目望了一下,又看了看依舊指著田徑場不變的式神,穩定心情,整了整身上稍微有些破爛的衣服,抓著刀,往某個方向奔了過去。
===少年開動腦筋中===
===少年尋找方向中===
話說地鑽子、長舌、老樹三人本來有些心結,在嚇一個人類的過程中,竟然為了一個假設、為了同一個小妞互爭互鬥,自爆弱點和討厭對方的心情,幾乎要打起架來,恨不得撕碎了對方。後來把那心思說明了,三人感情也就更好了。三人雖然覺得那人類陰險小人、慣用計策、無恥之極,但所說的話也有些道理,思考了一番,在後麵的對答當中,又因為地鑽子提出的一個小小問題,不再嚇人,改頭換麵,居然打扮了一下:看長舌挺立身姿,不再折手疊腳作出詭異模樣,更用清水洗麵,換身衣裳,紅衣素顏,大眼小嘴,竟然像個豆蔻女生,讓人有些心動;輩分在三人當中最高的阿叔本來顯老,化成樹木的樣子皮膚裂開猙獰可怖,讓人看了心驚又膽顫,幻化身形,成了個人類的樣子,臉上雖有些滄桑模樣,憂鬱的雙眼、刀削般的麵孔,顯然是個家庭好男人,不錯的大叔;那胖子本來就是人形,整個人胖得連頸子和腰都沒了,也沒法吧,他有自己的打算,身子一縮,微量渺小,變成了個拇指大小的人兒,好似個粉麵搓成的,卻會動會跳,眼神表情全是真的,讓人不禁想要抱回家去了。
改頭換麵之後,三人看著對方不禁愣神心驚,麵前之人到底是誰啊,這還是自己經常所見與之同食同寢之人麼?還是自己的兄弟麼?難道說這個世界的惡意已經吃掉了想要改變一下自身的兄弟們?可惡的世界惡意啊!(世界:怪我咯?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長舌看到阿叔和地鑽子的樣子也是吃了一驚,像上麵那麼想到。不過這一看,他又有了些別的心思。
長舌道:“阿叔啊、地鑽子啊……”
老樹和地鑽子兩人轉頭道:“啊?”
長舌道:“子不語這個學院的升級體製你們還記得麼?”
地鑽子道:“怎麼,你不記得?”
老樹道:“是啊,提起這個幹嘛?”
長舌笑道:“如何?你們倒是說說。”
地鑽子和老樹對看了一眼,再看了看長舌臉上的笑意,那諱莫如深的表情到底藏著些深意,頓時明白長舌的小小心思又來了,道:“有話就說,不必磨磨唧唧地說些無聊廢話。”
長舌點頭道:“好好,無聊廢話就算了。子不語學院的升級體製,你們呢,也都知道的,就像是什麼打遊戲的固有升級模式一般,等級DCBA一層層分得明顯,通過貢獻和自身種級別,權限級別也分得十分明顯,要想升級還要經過接受命令、出任任務、完成任務、得到譬如教導主任他們的等級考核獲得認準後才行,而這個級別呢,又和年級的分明有些關係,雖然關係並非絕對,但我們大家也知道是有些關係,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是院長大人的惡意啦,這個暫且不提。想我們進入學校就被分到了三年級,被指派出任各種任務,風裏來雨裏去的,從來就沒有享受過一二年級的好處、也別說得到三年級前輩的庇佑什麼的,再看畢業,不完成某些特殊的任務得到認準又不能算作成功畢業,這麼單調重複的日子晃悠下去,還不知道咱們會停止在三年級多久,就這麼一直勞累著,一點兒沒什麼歡快的節目,不覺得有些遺憾麼?”
老樹哈地一聲,陷入了思考,對於他那已經死去的青春想起了什麼嗎?感覺有些東西浮上眼睛。
地鑽子聽了頻頻點頭,乍然轉頭間見老樹陷入沉思,眼角似有什麼液體流出,一時慌了,用手拍了拍老樹的肩膀,輕聲撫慰,一邊對長舌道:“你這意思是……?”
長舌道:“所謂的試膽大會雖說是檢驗膽量鍛煉心智的大會,可讓三年級的我們充當嚇人一方,對於我們來說已是識破試膽的玄機,又有什麼意思了?我們還不如也被嚇嚇……”
地鑽子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混到一二年級當中,享受一下一二年級的好處?享受一下這被試膽的樂趣?”
長舌點頭笑道:“不愧是地鑽子呢,相當了解我。就是這樣。你們有沒有什麼意見?阿叔呢?覺得如何?”
被地鑽子輕輕撫背之後,老樹就從回憶醒轉過來,聽到這裏,他一拍大腿,大笑道:“這個主意不錯。”滄桑的麵孔露出期待的神色,竟然和那要外出旅行的遊子一般。
地鑽子也連連點頭道:“如此也不錯。”
三人打定主意,玩心大發,不知從哪裏搜羅來幾套子不語專有校服,扮作二年級的學生。他們心思本來也很簡單,隻是想在試膽大會當中遊玩一會兒,過一下二年級的癮兒,無意之中在路邊救下被嚇壞的女生,長舌安慰了幾句,老樹在旁說:“如果你想去什麼地方,長舌肯定會做到的喲,我們身為他的兄弟一定盡力相助。”身量微小的地鑽子聽了在長舌肩膀上跳了兩跳,兩隻大大眼睛巴巴地望著女生,輕聲細語地道:“相信他吧,相信他吧……”那聲音隻想讓人抱起他,放在懷裏狠狠地親一口。
不過他們三人哪裏想到這樣稀鬆平常的舉動居然讓那女生臉紅心跳,差點要倒在長舌的懷中抬起臉頰、湊上櫻唇。三人心驚不已,喂喂喂,那些bitch一樣的女生哪裏是這樣可愛的啊,難道說我們以前的理論都是錯誤的麼?難道我們早就走上錯誤的道路不知悔改?這倒貼一般的幸福莫不是世界冒出來的新的惡意?嚇得三人兩腿站站就要逃之夭夭。正踏出腳步,回望女生,隻見那女生淚眼汪汪,搖搖晃晃要站立不住,老樹、長舌、地鑽子三人嚇得手慌腳亂,立刻飛身跳回到女生身邊,忙道:「你怎麼了?」「還好麼?」「什麼地方受傷了?」「我們剛才絕不是要逃走哦,隻是想著什麼地方安放你才好,畢竟現在子不語處處都是嚇人的怪異,處處都是危險呢?」「呐。笑一個吧,笑一個吧?」長舌安慰少女,輕撫她頭;老樹默默站在一旁,點頭致意;地鑽子扮了幾個鬼臉,露出小小的滑稽模樣。那女生被他三人這麼一陣搶白安慰,手慌腳亂的模樣精靈古怪,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三人這才鬆了口氣。
氣氛稍微緩和後,三人問那女生想要到什麼地方去,那女生本來臉色已變得稍微好些,這時笑臉止住,又有幾分沮喪,道:“我想去二年級的醫務室。”三人又問她哪裏受傷了,為什麼臉變得慘白?她隻是搖頭,說想去醫務室。長舌心中一動,猛然間想起什麼,搖了搖老樹,再以眼神示意地鑽子不要再問,隻是不離那女生,守護她周全,一路送她到了二年級的醫務室。
當三人把那女生送去醫務室去之後,老樹和地鑽子才想起剛才長舌的意思。
這醫務室居然有數十人之多的女生,都是低著頭,坐著,沮喪不安,失望傷心模樣,楚楚可憐讓人心動難忍、想要走上前去安慰她們。
但三人沒有動。
三人畢竟沒有動。
長舌雖然話多,心思也夠機靈聰敏。老樹是個家居好男人,不錯大叔一枚。地鑽子夠義氣,自有一股力氣。
可三人,三人都是童貞男,都是從來沒有經曆過情和愛的男…男生。盡管是怪異,是妖怪,也是男生,也是不懂感情的男生。不理解到她們那表情下的真意,不明白她們此刻的心情,也不明白如何才是安慰她們的方法,是走上前去二話不說抱在懷裏輕撫那臉?還是跪倒在地說你們不要再傷心,隻要你們笑起來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敢去?抑或是……其他?其他什麼三人現在想不到的方法?
不知道,不明白。
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已經什麼都不明白了。
那被送回來的女生低頭,好像說了什麼,——「謝謝!」嗎?「辛苦了!」?「我喜歡你!」?到底是什麼呢?已經聽不到了。三人隻是看到那被送回的女生走到眼前那群沮喪不安惹人憐惜的女生群中,迎著另一個女生去了,望見那女生,她忽然撲到在那女生的懷中,大哭起來,仿佛一日之間失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仿佛遺失了未來。被這陣哭聲引起,其他女生臉上的表情越發讓人憐惜,讓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