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暴戾夜審6(1 / 1)

章啟霆烏黑如墨的瞳仁裏,眸光越收越緊,冰涼涼的回答卻比滿室的慘白燈光更讓人心寒,“我們抓到的這三個人,之前並不認識金錦峰,可幾天前金錦峰卻突然出現,花錢雇他們去盜‘九號墓’,還承諾要高價收購他們盜墓的贓物。”

伍衛良眉頭深深蹙起,問道,“是為了給‘敬陵’障眼?”

“不止。‘九號墓’位置那麼明顯,自從被發現出土以來,附近的山民已經把能偷的東西都盜走了,贓物早就在市場流通了,還有什麼東西值得高價去買?而且專家也說過,一個陪葬墓裏麵的東西,根本不值幾個錢,也沒有什麼曆史價值,金錦峰卻願意為此出錢,所以,他買的根本不是東西,而是證明。一個證明‘他懷疑的某個人,就是我們的人’的證明。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們放了人在他們裏麵,隻是他無法確定是誰。我們今天一旦出了警,他的懷疑就得到證實,而且,以他的聰明,應該會趁這個機會做一票真正大的買賣。”

伍衛良別過臉去望窗外,深深歎一口氣。罪犯們一個“聲東擊西”的計策,就把警方的部署輕易打亂,人生就是這樣無常。而且,他們又失去了一條鮮活的警員的生命。

“師傅,我去接齊晏回來。”章啟霆說,“屍體應該還是會在坪江岸邊。”

伍衛良沒說話,仍舊靜默著。

章啟霆白皙修長的手已經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嵌在肉裏,幾乎穿透,唯有這樣的壓抑才能掩飾住他高大挺拔的身體,微不可聞的抖動。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師弟耿亮,也曾躺在坪江的岸邊。

那是三年前,因為時值隆冬,而且坪江附近荒無人煙,耿亮的屍體被發現,被拷打得皮開肉綻的身體已經凍得堅硬如石。那一次,他才真正體會道什麼叫“痛到錐心”,他很自責,自責竟然讓他的師弟等了好幾天,才等到他把他帶回家。所以這一次,他一刻也不想多等。雖然齊晏不是自己關係親密的兄弟,但他仍是自己在警隊的隊友,他要盡快去把齊晏帶回來。

“師傅,我去最合適。”章啟霆對著伍衛良依舊麵窗而立的背影說,“‘龐硫莊’的人早就認識我,如果要動手,不會等現在。”

伍衛良轉過身,沉聲說,“去可以,但今晚不行。明天多帶一些人手,誰也不能確定那裏到底有沒有危險。”

章啟霆直視伍衛良的眼睛,臉上鮮少地現出一絲很淡的微笑,真誠地說,“師傅,不需要。”

伍衛良輕歎一口氣,點點頭。他了解自己的這個徒弟,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是攔不住的。

“你進來!”伍衛良對一直扒著門板站在會議室門外偷聽的小伍說,“按照緊急任務流程,你去槍械庫申請槍支,特批條我現在簽,你去取槍回來,要一個人的最高裝備量。”

“是,局長!”小伍洪亮一聲回答後,轉身跑去給章啟霆準備槍支。

等槍的時間,伍衛良轉身問章啟霆,“你今晚相親的姑娘,怎麼樣?”

章啟霆搖搖頭,直白地說,“渾身上下,除了頭發,再無一處我滿意。”

“齊肩長直發?”伍衛良問。

章啟霆說是。

伍衛良了然地點點頭。

“小姑娘,長得難看嗎?”半晌,伍衛良又問。

章啟霆依舊搖頭,卻說,“太吵。”

“你一天到晚冰著個臉,得找個愛說話,會聊天的。”伍衛良說。

“她不行,太能聊。”章啟霆否定地直截了當。

伍衛良明白,專注於某項事業的人往往都很怕吵。人太專注了,就無暇應付人間煙火裏的世俗聲音。就像他對於自己曾經的妻子,伍曉的母親,也曾冷落且不知珍惜。

伍衛良又掏出煙盒,遞一根煙給自己的徒兒。章啟霆拿起桌上的火機,尊重地先替他將煙點燃。伍衛良拍拍他挺拔寬闊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長,“不過呀,我看,這個小丫頭有戲。”

章啟霆不以為然地提一下唇角,那表情的意義是,“你是師傅,我懶得跟你爭”。但伍衛良的臉上卻一副成竹在胸的了然。

其實,章啟霆不自知,剛剛,從他說到“她”這個字的一刻起,他的臉上就泛起了一絲罕見的笑意。雖然那笑容有點難以名狀,但卻是他身邊人都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的別樣的神采。